睹物思親常入夢;訓(xùn)言在耳猶記心。又是一年清明至,母親離開我已經(jīng)多年,在這漫長的歲月里,時常記起母親的訓(xùn)言,時常記起母親的微笑。網(wǎng)絡(luò)盛行的年代,似乎什么都可以在這個虛幻的空間里進行,我進入一家網(wǎng)上墓地,點開幾個月前為母親注冊的虛擬墓地,獻上幾束制作美倫美煥的康乃馨,播放幾首挽歌,在這樣一個無法親自為母親掃墓的清明寄托我的哀愁與思念吧。親愛的媽媽,我很想您。
我一直都認為自己是個不孝子,沒能在母親病重的最后日子里敬獻孝心,雖然長輩們總說當(dāng)時的我還小。親人們在那段日子里反復(fù)的告訴我,母親的病是可以醫(yī)好的,年幼無知的我也就傻傻的相信這個善意的謊言,于是心安理得的上課,像所有處在花季中的莽撞少年一樣無憂無慮的生活,期待在母親病好的那一天讓她陪我去北京登長城,逛故宮……那時的我最渴望的是去首都旅游,而母親也笑著答應(yīng)我的要求,只是我沒能在母親的那抹微笑中看到背后的苦澀與無奈。就這樣我活在一個人的幻想中直到走近母親的病床看到一顆顆渾濁的淚珠滑落在枕邊,一如母親枯瘦如材的身軀讓我悲痛。父親告訴我,母親無法在熬過這個夜晚,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無法開口,但大家從她空洞無神卻流淚不停的眼睛中讀出了想要見到我的渴望。姨舅們擔(dān)心我無法承受這個真正突如其來的打擊,因為他們始終在欺騙我。但父親堅持要我來,他說,如果不讓東東來,平真的會死不瞑目。于是我去了,抱著如風(fēng)中殘燭一般搖晃的母親的身軀大聲放肆的哭,使勁的哭,哭的所有的親人都被我震懾的不敢言語。也許他們不會明白一個孩子曾經(jīng)做過許多美麗的夢,忽然有人告訴他,這些夢一生都不會再實現(xiàn),而且還要奪走他最愛的親人,不留下任何理由。他該怎么辦,是的,他只能用哭來發(fā)泄太久的壓抑,讓一生的眼淚都在此刻流盡吧……
母親是在我的哭聲與懷抱中睡去的,父親想要拽開我,說母親應(yīng)該化妝,應(yīng)該漂漂亮亮的去天堂居住。而我居然松不開自己的手,雙臂好象不再屬于自己,抱的太久太用力,就這樣麻木了,痙攣了。父親和叔父用盡兩個成年男子的力氣才掰開我的雙臂,當(dāng)忽然意識到母親不會再醒來時我才感受到一股鉆心的痛從胳膊蔓延的心底。那一夜不知怎樣度過,我只知道第二天躺在家中的床上,小姨在床邊坐著等我醒來。睜開眼睛我說的第一句話是:“我媽起來了嗎?”之后小姨抱著我哭,而我卻再也流不出眼淚……
守靈的三天我一直陪在母親的身邊,似乎想要彌補這些日子里不曾為母親守侯的虧欠。直到將母親的骨灰安安穩(wěn)穩(wěn)的放在那方狹隘的墓穴里我的淚才又一次噴涌而出,是的,母親就要在這里度過以后每一個無人說話無人陪伴的日日夜夜,我親愛的媽媽,兒子不想你孤獨。流水夕陽千古恨;春風(fēng)落日萬人思。這輩子我注定只能在悔恨與自責(zé)中痛苦終老,恨,自己。
這些年已經(jīng)過去,父親,外公外婆似乎都已經(jīng)平靜。我知道那種平靜只是外表的假象,每到過年全家團聚之時,年邁古稀的外婆總要說上一句,要是平還在的話,已經(jīng)四十一歲了吧……
要是平還在的話,已經(jīng)四十八歲了吧。看到外婆說話時兩鬢早已變成亮銀的頭發(fā),這種白發(fā)人思黑發(fā)人的痛苦又有誰懂呢?
春去春又回;清明倍思親,三月光陰槐火換;二分消息杏花知。
為母親唱首挽歌,愿您在世界的另一邊能夠減少哪怕只有一分的孤寂,媽,外公身體還好,外婆提到你已經(jīng)可以不再落淚。只是在這樣一個微雨的時節(jié),親人們都在把你默默的想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