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漸近,見海棠花開,喜。作此篇,兼懷陸游。
——引
一.
《采蘭雜志》載:古代有一婦女懷念自己心上人,但總不能見面,經(jīng)常在一墻下哭泣,眼淚滴入土中,在灑淚之處長(zhǎng)出一植株,花姿嫵媚動(dòng)人,花色像婦人的臉,葉子正面綠、背面紅的小草,秋天開花,名曰:“斷腸草”。
《本草綱目拾遺》也記載:“相傳昔人有以思而噴血階下,遂生此草,故亦名‘相思草’”。
斷腸,亦或是相思。都是如今所說的秋海棠,本是一株無名的植物,卻被賦予如此的名字,這其中,還是有一段故事的。但要問這海棠美不美,不需我多言,自有文人墨客加以描繪。
讀過唐寅的《海棠美人圖》,“褪盡東風(fēng)滿面妝,可憐蝶粉與蜂狂。自中意思和誰說,一片春心付海棠。”仿佛讀出了江南的煙雨,是花如美人,亦或是美人似花。何必去計(jì)較這些,只是,春心一片沒入花叢,自甘拜倒裙下,無悔。
再說王安石。“綠嬌隱約眉輕掃,紅嫩妖饒臉薄妝。巧筆寫傳功未盡,清才吟詠興何長(zhǎng)。”字字斟酌,句句含情。只為能與之相配,怎會(huì)不美?
也許我并不熱衷于文學(xué),卻還是想用一切美麗的語言來形容我喜愛的東西。羨慕紅樓中人能做出一首首流傳許久的《詠白海棠》,最忘不了是瀟湘妃子林黛玉的那一句“偷來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縷魂。”細(xì)致而不露骨,高雅而不做作。也喜愛枕霞舊友史湘云的《詠白海棠》中淡淡的憂傷,宛如耳邊輕輕的夢(mèng)囈。
無所謂有多喜愛,或許只是因?yàn)槟切┕适拢蛟S只是因?yàn)槟切┤?,或許只是因?yàn)槟切┟利惖恼Z言。
二.
紅酥手,黃縢酒,滿城春色宮墻柳。東風(fēng)惡,歡情薄,一懷愁緒,幾年離索。錯(cuò)、錯(cuò)、錯(cuò)。春如舊,人空瘦,淚痕紅浥鮫綃透。桃花落,閑池閣,山盟雖在,錦書難托。莫、莫、莫。
——陸游《釵頭鳳》
關(guān)于陸游與唐琬,我了解的并不多,只是兩首詞,一個(gè)故事。
無非又是有情人不能終成眷屬的故事,卻在海棠的映襯下多了些許耐人尋味
曾經(jīng)他以一只鳳頭釵將她迎娶回家,以為鳳嘴小小,能為他們銜緊一世的愛情,相擁而眠,十指緊扣。卻難料未來,仍抵不過母親的反對(duì),注定執(zhí)子之手卻無法與子偕老。
因?yàn)樘歧荒苌?,又或是沉迷兒女情長(zhǎng)誤了仕途。陸母命陸游一紙休書,于是一個(gè)另娶王家女,一個(gè)嫁作趙家妻。為解相思之苦,路由選擇外出做官。臨行前,昔日戀人的紅酥手捧一盆白海棠,并告訴他此乃“斷腸花”,陸游聽罷只是搖頭,應(yīng)叫“相思花”才是啊。但他卻沒有接,不忍帶走任何關(guān)于她的回憶,不忍看花的凋零,對(duì)于當(dāng)時(shí)的懦弱,或許多年之后回想起來,有的只是后悔。
多年之后,陸游重返故里,至紹興游玩,到了沈園時(shí)看到一盆難以忘懷的秋海棠,而且花盆極象唐琬所贈(zèng)的那一盆,故問園丁是何花?園丁曰“相思花”。陸游甚為驚訝,于是園丁告訴這盆花是趙家少奶奶托他代為護(hù)理。陸游面對(duì)此花,百感交集,遲遲不忍離去。
不知又是多久,唐琬夫婦游玩沈園,在一座不知名的小橋上巧遇了同樣是游玩散心的陸游。擦肩而過時(shí),無人能懂其中復(fù)雜的情緒。趙士程是個(gè)開明的人,勸說唐琬去與故交敘舊。
當(dāng)紅酥手端著黃縢酒向他款款走來時(shí),陸游有一霎時(shí)的恍惚,但唐琬并未做過多的停留,并不是已沒有了情,只是情太深,深到無法描述,故沒有言語,只是一杯黃縢酒。
酒入愁腸,提筆,寫下《釵頭鳳》。
好一個(gè)“一懷愁緒,幾年離索。錯(cuò)、錯(cuò)、錯(cuò)。”幾年離索,海棠依舊,卻已物是人非。
春如舊,人空瘦,何必再提《釵頭鳳》。
于是海棠依舊,依舊是美,依舊是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