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午夜之子》這本文學名著之前,我對薩曼魯西迪知之甚少,只明白他生于印度孟買一個穆斯林家庭,在英國理解教育,他與石黑一雄、奈保爾被稱為“英國文壇移民三雄”,他的第二本小說《午夜之子》為他帶來了國際聲譽。但是為什么這本書讓他聲名鵲起,我卻一無所知。當我打開這本書《午夜之子》,僅僅看了開頭的15頁時,我便明白了答案,因為它確實是一部十分出色的作品。
在我談讀后感前,有必要講一講這本書所獲得的贊譽。它連續(xù)獲得了布克獎、詹姆斯泰德布萊克紀念獎、英國藝術委員會文學獎和美國的英語國家聯(lián)合會文學獎。個性值得一提的是它三獲“布克獎”,1981,獲“布克獎”;1993年,獲紀念布克獎25周年“個性布克獎”;2008年,又榮獲紀念布克獎40周年“最佳布克獎”。從這些有分量的獎項中,足以窺見這本書優(yōu)秀的品質(zhì)。
“午夜之子”是這本小說中十分重要的概念,它指在1947年8月15日午夜,印度宣布獨立的時刻生下的孩子,共1001個孩子,其中活下來的有581人。這些孩子按照出生時間的先后順序獲得不同的法力,有的閉眼就能飛,有的能穿越時間旅行,有的記憶超群,永遠無法忘卻他看到或者聽到的事情……出生時間距離午夜越近,本事也就越大,這其中包括薩里姆和濕婆,而薩里姆就是書中的主角“我”。
全書的脈絡很清晰明了:“我”在身體越來越多裂縫,走向自己人生終點之前向一個名叫博多的女人講述自己的家族史。從自己的外公(其實不是我的外公)年輕時候講起,時間跨度長達62年,覆蓋的地域包括克什米爾、德里、孟買、巴基斯坦和孟加拉國等國,其中包含了半個多世紀在印度次大陸發(fā)生的種種重大歷史事件。
作者在風云變幻的大歷史背景下,將個人命運、家族命運進行鋪成敘述,將歷史事件與個人生活事件、現(xiàn)實與虛構巧妙結合,其中還融入宗教、迷信、神話傳說和風俗習慣等,恢弘大氣,包羅萬象,具有無限豐富又迷人的細節(jié),充滿了魔幻現(xiàn)實的史詩色彩,令人入迷又驚嘆,足以媲美《百年孤獨》。
在我看來,魯西迪不僅僅僅是一位優(yōu)秀的作家,想象大膽、奇崛,語言風趣靈動,行文流暢,富有節(jié)奏感,善用隱喻、雙關語,也是一名印度歷史學家,他的心中裝著整個印度的近現(xiàn)代史,更是一名哲學家,他的書中很多話語都充滿了濃郁的哲學意味。
他在《蛇梯棋》一章中寫道“你爬上每一格梯子時,都有一條蛇在角落里等著你;而每當你遇到了蛇,梯子又會對你做出補償。但還不僅僅如此……這種游戲中隱含著事物的兩面性,如上與下、善與惡這一永恒的對立。梯子扎實可靠,是理性的代表,而蛇蜿蜒曲折,充滿了神秘感、這兩者之間持續(xù)著一種平衡。”這與老子的“福禍相依論”是很接近。而這一章的諸多資料也十分契合這一思想。“我”——薩里姆娃娃的父親因為財產(chǎn)被政府凍結而臥床不起,母親阿米娜為了家庭去賭博且逢賭必贏;薩里姆娃娃得了傷寒,要沒命時服用了眼鏡蛇毒,獲得了生命但從此生長速度變慢。
在這本書中,如果有一個東西在A處出現(xiàn),在B處肯定也會出現(xiàn)。比如“中間開洞的床單”在薩里姆的外公與外婆談情說愛的時候出現(xiàn),之后在他的妹妹登上歌唱事業(yè)高峰的時候也出現(xiàn)了。薩里姆的舅舅一向在用現(xiàn)實主義的手法寫一個關于醬菜廠的劇本,之后“我”長大后真的來到了這個由“我”的保姆瑪麗開的醬菜廠。書中還反復出現(xiàn)印度國旗上的綠色和橘黃色,薩里姆的鼻子和濕婆的膝蓋??傊?,你在這本書中隨處都能夠看到作者如一個強迫癥患者,創(chuàng)造了超多類似這樣的巧妙的比喻、雙關語和預言,在這種重復中,你能感覺到一種節(jié)奏的韻律美,同時感覺妙趣橫生又富有創(chuàng)意和想象。
這本書近600頁,讀完之后,我個性想提的一點是有關“被看見的渴望”。薩里姆本是街頭藝人溫吉的妻子與英國老爺?shù)乃缴?,濕婆本是穆斯林富商的兒子,因為他們倆同時在同在一家醫(yī)院出生,然后被醫(yī)院護士瑪麗故意調(diào)換。兩個人的命運從此翻天覆地,英印混血的私生子成了穆斯林富商的兒子,而這對穆斯林夫妻的親生兒子卻在貧民窟過著貧困的生活。但是,這兩個孩子都想要被人注意到,被人看見,渴望出人頭地,渴望成為主角,渴望被人視為英雄,渴望成為歷史的推動者和創(chuàng)造者。
“我”薩里姆是故事的敘述者,在他的敘述中,你會發(fā)現(xiàn)這個人怎樣這么自戀,好像什么歷史事件都是他造成的,都與他有直接或間接的關系!比如他快十歲時,學會了騎自行車,想要在喜歡的女孩面前表演,不留意沖進了游行隊伍中,他唱了兩句押韻的歌,結果成了游行隊伍的口號,然后引發(fā)了兩支游行隊伍的首場沖突,造成了幾百人受傷。十一歲時,因父母關系惡化,薩里姆隨母親投奔巴基斯坦的姨媽家。在那里他與姨父一齊移動胡椒瓶演示軍事行動,見證并間接推動了1958年該國的軍事政變……
薩里姆是自戀嗎?其實不是。往小處說,這是自戀的反面自卑。薩里姆雖然得到父母的很多愛,但是活在這個世界上,他有很大的恐懼,更何況明白自己是個私生子后,他恐懼自己的不存在,恐懼自己的無價值、無好處,所以將自己與政治人物、重大歷史事件相連,以此證明自己的存在價值。
濕婆身處貧民窟,為了生存苦苦掙扎,他也恐懼自己的消亡,于是他努力求生,依靠膝蓋打贏無數(shù)戰(zhàn)役,期望成為英雄,在甘地夫人實行緊急狀態(tài)法期間,濕婆成為政府幫兇,將“午夜之子”們一個個做了節(jié)育手術。
其實,薩里姆和濕婆就是你,就是我,因為我們每一個人都恐懼不存在。
往大處說,個人命運本就是與歷史緊密聯(lián)系在一齊,每一個人都生活在歷史的洪流中,逃脫不了歷史的巨網(wǎng),你身處哪個時代都無法脫離那個時代在你的身上刻下的烙印,另一方面你與你共處一個時代的人們一齊創(chuàng)造了昨日,創(chuàng)造了歷史。而《午夜之子》這本書讓我們看見了個人命運,家族興衰史,國家的歷史和命運是如何相互交織在一齊,它們渴望被我們看見,也需要被我們看見,同樣的,我們也渴望被別人看見,也需要被別人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