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舊燦爛

   小意是住在奶奶家樓下的孩子，10歲，是個令人心疼的孩子。暑假到了，我也經(jīng)常去看她。
   我們是怎么相識的，我也記不得了。只看著此時的她坐在陽臺上，指著那一簇金燦燦的向日葵，給我講她的故事。
   “你看，向日葵開花了！……以前的時候，我總是喜歡和好朋友一起到很遠的郊外，只為看那盛開的向日葵。我們總會采幾棵，不，是一兩棵。如果摘多了，剩下的會很寂寞的……
其實，我也喜歡向日葵，盛開是時候一大片一大片金黃色的。燦爛都讓人忍不住嘴角上揚。我和媽媽以前也嘗試種過，可是都是還沒有長出花苞就死去了。為什么這么美麗的花兒卻像泡泡一樣易碎……
我看著她的眼睛，流露出一種渴望，一種與年紀不符的感傷。陽光照在她的周圍，照在她病態(tài)蒼白的臉上，她的臉色漸漸紅潤起來。于是我注意到了，當陽光照耀在那一簇向日葵的時候，她的眼眸瞬間明亮。
“小意，你看天那邊有一大片烏云呢。說不準待會兒要下雨了。”我輕輕提醒她，“先過來把藥喝了。”
“嗯。”小意坐回房間里，端起桌上的中藥一口氣喝下。她的眉因中藥的苦澀而微微皺著。隨即又放松。
我們就這樣靜默著。小意望著窗外，我沉思著。我知道她是一個病孩子，到底是什么病我也不清楚，只知道那病嚴重到逼迫她休學。小意跟我說過她以前的許多，許多美好的回憶。她以前是快樂的吧，現(xiàn)在呢？是不是從幸福的天堂一下墜落到被病魔纏身的地獄呢？她的媽媽也說過的，正如我所想的，小意可能會在不久之后便回到那個天堂了，拋下所有她愛的與愛她的人。
空氣漸漸沉悶起來，一陣悶熱突然襲來，小意的呼吸有些錯亂了，趴在了窗臺上，望著外面的那簇向日葵。
盛夏的雷雨天氣真是說變就變。“嘩”一聲便有一盆水從天上倒下。但是持續(xù)了幾分鐘的猛烈，仍不見退去。
嘩啦啦，嘩啦啦……
小意回過了神，因為這聲音。不知怎么的，她立馬站起來，沖出房間到了陽臺上，用她瘦弱的手臂圍成一個保護圈，將向日葵護住。她的頭發(fā)濕了，衣服也漸漸濕了。散出的發(fā)絲貼在臉側(cè)，雨水順著發(fā)梢滴落下來。
而那小小的保護圈下，是一片駭人的狼藉。向日葵的鋸齒形的葉片散落在地上，零零碎碎。雨水的敲打折斷了許多的花桿，金黃色的花失去了光澤，殘缺不全，只有無力地低垂。
那天，小意發(fā)了高燒，在醫(yī)院掛了好久的針。她的病也愈來愈嚴重了。我仿佛預感到她的生命已經(jīng)近乎枯竭。
隔天我去參加學校的夏令營。走之前，我去看了小意。雖然高燒已經(jīng)退了，但是久病的虛弱一如從前。她努力的笑著，那笑容猶如那天雨中的向日葵，無力但很美。
夏令營結(jié)束了，在恐懼中結(jié)束的。我想沒有比這更殘忍的事了，讓我親眼目睹了一朵怒放的花朵凋謝。
在科學課上做化學實驗時，我一不小心將高錳酸鉀灑落到窗臺的一朵白玉蘭上。雪白的花瓣立刻染出病態(tài)的黒紫，然后慢慢地，整朵花萎縮了，只剩下貌似燒灼的痕跡。
更恐怖的是，這讓我想到了小意。
下午的時候，我趕到小意的家時，那一簇向日葵依然殘缺，我想那天之后便沒有再盛開了吧。小意家的門緊閉著。別人都說他們一家搬走了，自從小意死后。
一切都如預料般。小意走了，向日葵也就凋謝了。第二年的暑假，我去看奶奶，在經(jīng)過小意家時，我看見了那一簇向日葵，正對著太陽微笑，依舊燦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