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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萬大軍下江南

早年間,有個戲班子,班主姓王。有一回他們應(yīng)邀到鄉(xiāng)下演出,包場三天演大戲。

第一場演的是《下河?xùn)|》。扮演趙匡胤的演員臨到上場,還在與人嬉笑逗樂,直到鑼鼓聲不斷氣地催促,他這才猛然醒悟,隨手操起一樣兵器就上了場門。按照劇情,是北漢兵趁夜晚偷襲宋營,領(lǐng)頭主帥白龍是一年輕將領(lǐng),雙方一照面,有個對打??缮吓_一看,彼此都大吃一驚,原來,扮演趙匡胤的演員按規(guī)定動作一撩胡須,發(fā)現(xiàn)忘了戴髯口;再揚(yáng)手一舉兵器,盤龍棍竟錯拿成了木刀。換成一般演員,這戲就沒法兒唱了,幸虧扮演趙匡胤的是個老演員,他急中生智,現(xiàn)編現(xiàn)唱道:“下河?xùn)|一仗,把孤王的胡須殺掉,丟掉了盤龍棍,朕耍木刀,雖不能把你娃娃殺死,也要砍你個鵝丁包!”這番念白,字正腔圓押韻上口,不但符合當(dāng)時情境,還將原本出的錯掩飾得天衣無縫。扮演白龍的演員也是心領(lǐng)神會,配合得不露馬腳,贏得了滿場喝彩。

但王班主還是驚出了一身冷汗,萬一應(yīng)對失常,落人把柄,豈不是自砸飯碗!散場后,王班主把扮演趙匡胤的演員叫來,狠狠訓(xùn)了一通。這還沒完,第二天臨開場前,王班主把所有登臺演員喊到一起,叮嚀說,今晚不能再錯,要集中精神,善始善終。接下來兩天,演出果然都很平順,沒再出什么紕漏。

戲演到第三天,演了《拾玉鐲》。戲演完了,王班主眼巴巴地等著臺下放火炮,可等了半天,一點(diǎn)動靜沒有。不放火炮是什么意思呢?這等于告訴戲班班主,他的演出對方不滿意,對方不滿意,戲班子就拿不到包銀。要么走人,算是白干;要么一直唱到對方滿意為止。

王班主一下就想到頭一場《下河?xùn)|》里那個紕漏,但演員把戲給圓過去了呀,這種救場,即使內(nèi)行也得擊掌叫好。問題出在什么地方呢?王班主百思不得其解,他悶悶不樂地去鄉(xiāng)場上轉(zhuǎn)悠,走到一家茶館坐下喝茶,閉目養(yǎng)神間,聽到鄰桌有幾個人正議論戲班的事情。

一個說:“你們知不知道,這商會請來的戲班,都唱了三天了,為何不給人家放火炮呀?”

另一個說:“嗨,他們演的那出《拾玉鐲》,孫玉姣出門喂雞的腳步跨錯了。”“怎么跨錯了?”“人家商會的劉會長說了,那演員多跨了一步,所以不給他們放火炮。”“哦,原來是這樣?。?rdquo;

王班主一聽,恍然大悟,心想,哎呀呀,有這么吹毛求疵的嗎?回到戲班,王班主吩咐眾人說,今晚掛牌演出《火燒赤壁》,到時候,你們就照我說的演。

當(dāng)天晚上,臺上鑼鼓一響,就看見幾個手拿令旗的士兵,繞著戲臺反復(fù)地走。鑼鼓響得精神,幾個兵丁也走得一絲不茍。這下,輪到觀眾納悶了,有這么反復(fù)轉(zhuǎn)圈、沒完沒了地走嗎?戲臺下打呵欠的,伸懶腰的,嘰嘰喳喳議論的,都盼著快點(diǎn)走完,劇情往下發(fā)展。誰知臺上就是不急,依然走得不慌不忙。

商會的劉會長到底憋不住了,請人把王班主叫了過去,問他說:“敢問,這唱的哪一出啊?”

王班主笑笑:“火燒赤壁呀!”

劉會長又問:“火燒赤壁有你這么唱的嗎?”

王班主說:“曹操當(dāng)年八十萬大軍下江南,前軍后軍綿延數(shù)百里,不走幾天幾夜,他能走完嗎?”

劉會長是聰明人,知道自己吹毛求疵逼出毛病來了,當(dāng)下叫來管事吩咐說:“放炮,點(diǎn)錢走人。”又轉(zhuǎn)身致歉說:“王班主,多有得罪,包涵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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