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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艷

這是我第一次來上海。雖然還只有二十五歲,但幾年的奔波已經(jīng)足夠讓我對生活有一個清醒的認識,過往的經(jīng)歷讓我不再那么單純而好幻想,因而來上海之前,并不指望在這個中國最繁華的大城市里獲得什么驚喜,更沒有奢望不期而遇的羅曼史,生活本身就是一個彌天大謊,我已不再指望什么。

上海的風光雖然并沒有人傳說的那么美,但由于我早有心理準備,所以并不感覺過分的失望。我只是想在這個城市里生活下去,僅此而已。生命中比預(yù)想要糟糕的事隨處可見。在這樣現(xiàn)代而繁華的大城市中,人又怎么能只有一種感覺呢?

我有一個習慣,就是每天下班后會在乘地鐵回家的時候先隨性的選擇一個站下,在那附近逛一圈,而后再回家;因為我住的地方在莘莊一個很偏僻地方,太早回去我不知道該干些什么,而自己剛來在這城市也沒什么朋友可以互動。

星期天八點的地鐵站行人已是稀稀拉拉。

有時我在想,當我躲進鐵皮子里,在這個城市的地下以每小時100公里的速度行駛,猶如一只巨大的碩鼠,耳倆邊震耳欲聾的聲響,飛馳的快感,能不能把一切的悲傷和困惑拋離呢!

也許是星期天還要加了一小時班的緣故,人顯的有些疲勞了,剛座下我竟然睡著了,等到到達人民廣場站我才因下車人太多而被吵醒,地鐵繼續(xù)往前開著,我在的這節(jié)車箱只剩下5個人,除了我以外還有一對母女,一個高中生模樣的男孩,而另外一位引起了我的特別注意……

那是個穿白紗的女子,也不知何故,但凡穿白衣得體的女人而又不太難看的,我總是覺得很是高雅清純;她絕不難看,雖然她斜著身體,靠在下車門旁邊的角落里,讓人看不清她的長像,而且她那頭烏黑的長發(fā)已經(jīng)把右半邊的臉幾乎也全部遮住了,只露出一點挺拔俏皮的鼻尖。但有種女人只要往那一站她的氣質(zhì)已經(jīng)高傲的告訴人們她的美。

她斜挎一個米黃色的網(wǎng)紋大包,腳上由于被那長長的白裙遮擋住了,看不見穿什么,我才覺得她這條裙子有點太長了!

令我很詫異的是,明明是空蕩蕩的車箱,她卻寧愿那樣怯生生的站靠著。

按我的分析是:她這種是極度缺乏安全感的表現(xiàn),角落位置可以使自己有個依靠,方便觀察周圍的情況,也可以使自己不容易被別人發(fā)現(xiàn)……

我在上下班時,如果遇到高峰擁擠,也會習慣的往角落里靠,可現(xiàn)在車箱里就五個人??!

我原本打算在黃陂南路下車,到一家我經(jīng)常去的酒吧里坐會的,可到站了我也沒有下車,因為我腦中臨時有個想法,我想知道白衣女子是在哪里下車的,既然是隨性的瞎逛,那不妨讓她決定我今晚出現(xiàn)在何處……

地鐵一站站的開過:常熟路,衡山路……上海體育館。

終于在快到達錦江樂園站的時候,我看見她動了下身子,我以為她馬上要準備下車了,趕忙起身準備下車,這也是避免被她懷疑我“跟蹤”她,要知道這節(jié)車箱里就只剩下我們倆個人了,目標不自覺變的巨大。

到站了,她也微傾了下身子,向門口望來,我反倒有些心虛了,只用眼角的余光掃了下,只一眼我就斷定那是張絕美的臉,白皙的仿佛半透明的膠質(zhì)一般,門打開了,我率先跨出了車門,假意東張西望,馬上我就后悔了,她并沒有要下車的意思,可我已經(jīng)無法再走回車箱了……

既然已經(jīng)在錦江樂園站下車了,那就在這附近逛下吧,自己這樣安慰自己,可心里還在想著剛才白衣女子,她會在哪個站下車,她是怎樣的一個人,她為什么那么的沒有安全感……我一邊想著、一邊獨自漫步在上海街頭,兩邊的霓虹燈總是在以出乎人意料的節(jié)奏閃爍,汽車一輛接著一輛,各種音樂的喇叭在高歌、啼叫、冷笑、哀嗚。

車燈閃爍而過,映得行人的臉龐陰晴不定,似滑稽劇中的小丑,每個小丑都有自己的任務(wù)。街上的行人就似歌劇中的人物,匆匆趕赴自己的夜生活。上海從某種意義上說是一個以夜生活為目的的城市,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夜生活。

只有我一個人漫無目的地在街上走著。

我覺得自己與這個城市格格不入。在所有的人中,只有我是孤獨的。這種感覺讓我有些傷感,忽而又有些自豪,畢竟我是與眾不同的。我覺得自己好像是一個探險者,在這個一無所知的城市里尋找著與眾不同的經(jīng)歷。

已經(jīng)有幾年沒有這種少年的自作多情了,我不由加快了腳步。

我穿過閔行區(qū)最擁擠的一條小街,街兩邊擁擠著密密麻麻的食品店和咖啡廳,還有一座造型奇特的中世紀風格的小教堂。在經(jīng)過門口的時候我聽到的教堂里傳來了禱告的聲音,教堂前還有人擺放了許多的小蠟燭。

哦,我突然想起來了,今天是四月四日,春分月圓后的第一個星期日正是復(fù)活節(jié)。在小街的盡頭,我走上石階,轉(zhuǎn)向另一條路,想繞回來時的那個地鐵站。

這是一條古老的街道,路兩邊斑駁的石階訴說著它的滄桑。

路上冷冷清清,幾乎沒有什么行人,雖然與剛才那條街只隔了一個街區(qū),但卻恍若兩個世紀。路的盡頭,暮色中隱約可見一座巨大的天主教堂,和剛才的小教堂比較起不只是雄偉了,其實我一直不清楚天主教堂和基督教堂到底有什么區(qū)別,同樣信仰上帝,不是嗎!

路的左邊,是一片黑漆漆有些荒廢的公園,但空氣中卻彌漫著一種比薩餅的香氣。

我意識到,自己是這個路上唯一的行人,這條路是屬于我的。這在上海這樣的城市是很難得的,有的時候這座城市會讓你感到它的不易,到處都是人口爆炸,住房緊張,有時想清凈下都顯的是那么的奢侈。

當我正為這個想法更加傷感而興奮時,忽然發(fā)現(xiàn)從路的那一端走來一個女子。

她越走越近,我一向不相信這世界上有巧合一事,可我這時候立馬推翻自己以往的觀點,借著月光,我發(fā)現(xiàn)前面的人正是剛才地鐵上的白衣女子,幾乎是第一眼看到她我就確定了,她攜著還是那一只有網(wǎng)紋的大包。

她走路的姿勢有一點像時裝店里的名模,但絕對沒有搖擺得那么夸張,那是一種讓人一見便仰慕不已的姿勢,是一種極有品味的步態(tài)。她臉上仿佛蒙了一層面紗,看不清楚,但讓人想像她相貌不美簡直是不可能的。

她越走越近。但卻讓我感覺更加縹緲,宛如這空虛凄迷的夜色一般,又好像整個月夜的情緒都凝聚在她身上。我不由微側(cè)過肩膀,想把頭轉(zhuǎn)向一邊。她的出現(xiàn)無疑加劇了我今夜所有的情緒:傷感、凄涼、瀟灑、孤單。

擦肩而過,我本打算把頭別過一邊。傷感的矜持讓我不相信這個城市有任何的羅曼。但在轉(zhuǎn)過頭之前,我還是不由自主地看了她的臉一眼。只一眼。

我不由呆住了。

我緊緊地盯著她那張如夢一般美麗的臉。霎那問后的清醒使我馬上意識到自己的失態(tài)。這是我真正第一次完整的看清楚她的臉,在月的映襯下,她的美麗遠遠出乎我的意料。

她也在笑。笑得有些猶豫,有些矜持。

“小姐?”我頭腦中居然本能地閃出這個字眼。

但我馬上否定了自己的猜測。她的笑不是職業(yè)性的,不是那種餡媚與功利的笑,而是笑得有些清冷,有些空靈。

她居然先開口說話了,聲音很好聽:“我……我知道自己有些冒昧,但這個夜晚的確很美……也許你也很孤單,像我一樣……”

她的美讓我驚詫。我一時竟無法回答。但我知道我用微笑回報她,我確信自己對她笑了。

她好像受到我笑的鼓勵,放松了一些。但她的聲音仍舊有些猶豫:“我想……也許……我們可以一起走走,一塊吃點東西……”

我終于鎮(zhèn)定下來,找到了自己的聲帶:“當然……可以。我非常榮幸,那邊的街上有許多不錯的餐館。”

她又笑了:“不用客氣,我家就在前面不遠……”

我們在沉默中并肩向回走。雖然我已走過這段路,但忽然發(fā)覺倒回頭來看時,路上的景氣竟截然不同。

也許,景色是沒什么變化的,變的只是我的心境。但我是根本不相信在上海這樣的城市里會有什么羅曼的呀!我還沒那么幼稚。

夜意微涼。她走在我身邊,輕輕頷著頭,臉龐更加朦朧閃爍。

微風輕送,吹動著她的細紗披風,勾勒出豐腴微聳的雙肩,我隱隱感到她半透明白皙的肌膚,閃著美麗的光澤,有些像法式的奶酪,但要清冷得多,也許更應(yīng)說像月光下的霜露。我偷眼看去,側(cè)影中她的睫毛很長,挑出一道優(yōu)美的曲線,輕顫顫的,似乎一下子長起來,使人感覺一厘米的睫毛能無限伸展,織成一張只有豎紋的網(wǎng)。

我知道再這樣看下去,我會自己投入網(wǎng)中。我不相信生活中有過分美麗的事,我已經(jīng)二十五歲了,這里是上海。

我剛從她的網(wǎng)中斂定心神,忽然發(fā)覺我們已來到一座大房子前。這是一座類似民國時期的別墅。她站定,伸右手向我示意,然后掏出一支金色的大鑰匙,打開了鐵柵欄門。我注意到她的手很白皙,微有些清瘦,纖細的指甲涂著玫瑰色的指甲油。

一個穿著白色衣服約莫五十歲上下的婦女從房子里迎出來。她對著那婦女輕輕吩咐了幾句,用手示意有客人,那女人就到左邊一個房間去了。

“可能是廚房?”我心想。

我隨著她沿著細石鋪成的路,穿過一大片草坪,眼前是一個有噴泉的游泳池。池邊擺著桌椅和涼篷。燈光從池水中向上射出,明亮而柔和。

我們一起坐在池邊。微笑中開始閑淡。

我已經(jīng)二十五歲了,長得絕不算丑陋,但卻缺少與女孩約會的經(jīng)驗。與女人閑聊更非我的拿手好戲;雖然我出生在鄉(xiāng)下,但讀過很多書,因而了解人類的歷史,尤其了解現(xiàn)代人類的歷史。這世上最缺少的事情就是天上掉餡餅……可是……

我們還是找到了共同的話題。在上海的生活……

不久,白衣的婦女拿來了加冰的葡萄酒。酒色很濃,像紅寶石的色澤。她微笑著舉杯向我致意。我們輕輕碰杯。酒人口很涼,清爽宜人;但到了食道便開始溫暖起來;到了胃中,竟有些火辣。我還從沒喝過這樣的美酒。她仿佛知道我的想法,輕聲告訴我這酒產(chǎn)自地中海一般。

也許就是因為這酒的作用,我才可能會與一個陌生女子有這么好的談興。我自己原來是并不相信浪漫的呀。

她的眼神若即若離地盯著我,眼波更加朦朧,那是葡萄酒的顏色。她的嘴唇半閉半啟,在我的伏聞和笑語中豐富多姿地變化,像是在對我示意著什么。

我必須要小心。我是不相信浪漫的,我知道如果要不發(fā)生什么,最好現(xiàn)在告辭。我站起身來,感謝她的款待,正要婉轉(zhuǎn)地提出離開的套辭。

她忽然打斷我。先是輕輕一笑,然后是很憂傷的表情。

“晚餐已經(jīng)準備好了,如果您的事情并不急,能再多陪我一會兒嗎?我知道這很失禮,您一定以為我另有別的目的。畢竟我們一個小時前才認識,換了我也會猜疑。”

“絕對沒有,小姐。我怎么會胡亂猜疑您的誠意呢?”

“坦率地說,我雖然并不了解您,但我覺得您絕不是上海那些無聊透頂?shù)挠绣X人可比的,您身上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氣質(zhì)吸引我。在街上我一眼就覺出您是有性格又有深度的男人,所以才會與你攀談。別問為什么,這是女人的直覺。您能……再陪陪我嗎?”

我怎么能走開呢?我不相信浪漫,是因為我多年以來一直渴望浪漫,而生活總是無情地嘲笑我。今天的邂逅是我多年來的夢想。雖然我對上海這城市充滿戒心,但如果此時我就這樣走開,那么我會遺憾一生。我不是一個膽小鬼,也不是一個恐懼美麗的人。雖然,我的指尖在微微顫抖。

這女子身上有一種特別的風韻吸引我。我信任她。生活總應(yīng)有美麗的時候,生活又怎么應(yīng)該是徹頭徹尾的謊言呢?

我應(yīng)她的邀請共進晚餐。白衣婦女一個人忙著穿梭不停。晚餐豐盛極了。

晚餐之后,我們坐在草地邊的沙發(fā)上。夜光如幕,罩在房子周圍,天地間顯得極空闊。只有我們兩個人--我忽然發(fā)覺,她已不知什么時候倒在我的懷里。

我們在寧靜的氛圍中依偎,什么也沒有說。過了一會兒,她站起來,輕輕牽著我的手臂,向房子走去。

好靜埃兩人之間有著一種難以打破的沉靜。我已不知該說什么。她的手在輕輕牽著我的手。

我們走過大廳大理石的地面。我的心在緊張地跳動,我甚至可以聽到跳的聲音??謶郑坎?,不是,我趕快否定這一點。我絕不是一個世俗得恐懼美麗的人,正如生活不應(yīng)是徹頭徹尾的陰暗。

我只是興奮,在這樣一個人美麗迷人的夜晚,我只是興奮,差點忘了,我還應(yīng)該有些熱情才對。

我們在心跳聲中走上樓梯,走進她的臥室。床頭上掛著一張她的全身照片,只穿著薄薄的紗衣,似法國畫家筆下的天使。

我回轉(zhuǎn)頭,發(fā)覺她本人比照片還要美。她已在我看照片時脫去了外衣。

一切都太美妙了。這個夜晚,簡直毫無缺憾。無論如何,我又能吃什么虧呢?我說過我不是一個世俗得拒絕美麗的人。我再也無法抑制自己渴望羅曼的心,我為什么要抑制呢?事實上,我根本來不及對自己說什么,就把她抱了起來。她的身體很輕盈。她的嘴辱微微上翹,她的曲線緊貼著我,她的手輕巧地解開我襯衫的鈕扣。

有什么不對嗎?有什么不該嗎?我的興奮和熱情已讓我不能思考。生活真美。愛情原來如此奇妙。

我們已糾纏地倒在她的床上,我的唇正要印上她那如花一樣綻放的唇--忽然間,我感覺到一種不對的地方。

我停住,仔細地觀察、傾聽、嗅聞……她仰臥在我的身邊,那么完美,膝隴,熱情,期待,她沒有任何不對的地方。

我猛然意識到,不對勁的是自己。

我太心急,居然忘了關(guān)上天花板正中明亮的吊燈。這種燈光讓我感覺很不舒服--我不習慣在這么強的光線下辦事。

我依稀記得開關(guān)應(yīng)該在門邊的墻上,放下她,我走到了墻邊的開關(guān),電燈滅了,皎潔的月光從陽臺上透了進來把我的身體拉的很長,我緩緩的走向她,就象電影中的情節(jié)一般,她美麗的胴體在月的映照下,越發(fā)的完美無暇,那是種幾乎成半透明的質(zhì)感,我一直非常驚奇的半透明……

等等,半透明?是的,為什么我會有這種感覺呢?

她的眼波閃爍著,在床上輕聲呢喃:“不要離開我!”

月光照在她美麗的臉上,透過她的身軀映照背面的雪白墻壁,可墻上什么也沒有,只有我因走近而漸漸上升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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