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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整個青春等到你

1

盛夏七月,南方小城獨有的燥熱充斥在城市的上空,空氣中流動著一股散不去的悶熱氣息。

夾雜著心底蓄積已久的暗流,我躊躇是否應該撥出那個爛熟于心的號碼。

一年的時間可以改變很多東西,我可以一個人完成一套物理試卷,可以放棄寫作置身于高四的苦海,可以一個人安靜地生活……然而,有些東西卻未曾改變和消失,反而隨著時間的沉淀根深蒂固,在這個漫長的季節(jié)開出繁盛的花朵。

“小熙,你在等人嗎?”七哥從冰柜里拿出兩罐涼茶向我走來。

“是啊,只是不知道他會不會來。”我抬頭看了一眼墻上的掛鐘,已經(jīng)是晚上八點,距離發(fā)出短信已經(jīng)過了半個鐘頭,不知道嚴墨是否看到了信息。

信息很短,只有五個字:“我在四季紅。”這應該是我給嚴墨發(fā)過的最短的簡訊,信息沒有署名,這也是我人間蒸發(fā)一年后第一次和高中同學聯(lián)系。

街頭已是燈火闌珊,小城的夜市一派繁華,悶熱的季節(jié)絲毫不會影響人們的夜生活。

“對于不確定的事情就應該具有刨根問底的精神,有些事你不去嘗試又怎么能知道結果?”七哥已經(jīng)把易拉罐的拉環(huán)扣開,“喝涼茶消消暑。”七哥憨笑著把涼茶遞到我面前,每次看到七哥憨笑的樣子總是本能地聯(lián)想到親切這個詞。

我和七哥認識快一年了,他是這家火鍋店的主人。

高四覺得熬不下去的時候我都會來七哥這里,因為考場上的兵荒馬亂總能在這里得到片刻的安寧,對于一個內(nèi)心流離失所表面卻風平浪靜的人來說,四季紅無疑是一個很好的休憩點。但是最重要的原因卻是這里留有我喜歡的男孩的回憶。

記得以前在網(wǎng)上看過一段話,大致是說當你真正喜歡上一個人的時候,你會無意識地聽他聽過的歌,看他看過的書,走他走過的路……在遇見嚴墨之前我對這段話嗤之以鼻,在遇見他之后,我為自己曾經(jīng)的武斷感到慚愧。

當我媽知道我要來四季紅吃火鍋時,她像看傻子一樣盯著我愣了幾秒,“大熱天的跑去吃火鍋,你這孩子總是不按常理出牌。”

嗯。我也是這樣覺得。

該怎么理解不按常理出牌呢?

高一下學期文理分班時在幾位文科老師的無限惋惜中毅然決然,以飛蛾撲火的精神走進如狼似虎的理科班,高考失利時毫不猶豫放棄第二志愿選擇復讀,還是兩周前第二次填報志愿時舍棄南方某所老牌名校選擇千里之外的北方學校?

我聽過的最美好也是最通俗的祝愿是—夢想成真。

曾經(jīng)以為的遙不可及卻在歷經(jīng)萬水千山的跋涉后變得觸手可及,如今想起來都被自己感動得一塌糊涂。

2

嚴墨,你過得好嗎?

嚴墨,你還記得我嗎?

嚴墨,我在想念你 。

那些未說出口的話無時無刻不在提醒我曾經(jīng)有個少年路過我的人生旅途,我們在同一個站臺上車,他陪我看過沿途的山川、河流,然后在未知的站臺下車,徒留我一個人獨自前行。

嚴墨是那種生活在金字塔頂端的人,無論在何種場合都能迅速成為焦點,他的身上匯聚了太多閃光點。不像我,一旦扎進人堆要想找到就好比大海撈針。

高中時期的嚴墨性格開朗,成績斐然,被稱為理科天才。而我和這個天才少年唯一的共同點是我們都喜歡格子襯衫。

年少無畏的時光,我們被戲謔穿情侶裝。

初時不以為然,只當是一陣輕風,無關緊要。但是面對好事者的屢次取樂,我還是選擇了避重就輕,我把那件只穿過兩次的蘇格蘭襯衫放在了衣柜的最里層。

“楊熙同學,我覺得你穿格子襯衫顯得更有氣質(zhì)!”當前座的嚴墨把寫有這句話的紙條遞給我的時候,我的大腦出現(xiàn)了短暫性的缺氧,那節(jié)課是我最喜歡的英語課,講的是定語從句,可是對于老師講的知識點我全然不知。

那天的陽光很燦爛,那年的記憶很美。

多年以后,我一直都忘不了那個嘴角上揚露出兩顆小虎牙的青澀少年。

后來才知道那張紙條只是個惡作劇,嚴墨和幾個男生打賭我第二天是否會穿格子襯衫,贏的人可以免掃教室一個星期。結果是嚴墨輸了,那件襯衫被我封鎖了3年,直到今天我才再一次把它穿在身上。

“楊熙,你太不夠意思了,你知道那幫家伙說我什么嗎?”

“…”我搖頭。

“你說,像我這種品學兼優(yōu),德才兼?zhèn)?,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人在咱們學校也算是重點保護對象了,可是他們居然說我沒有魅力,真是天大的笑話!”當時的嚴墨就像一個義憤填膺的小憤青。

當他和我說起這些的時候,我故作鎮(zhèn)定地說:“是你曲解了魅力的意思吧,而且,我也贊成他們的觀點。”

3

后來的日子,他給我補習數(shù)理化,我給他講解紛繁復雜的各類英語句型和老祖宗留下的精選文言。

某些不易察覺的東西在心底最柔軟的一隅茁壯地生長。

時光如白駒過隙,我們也在老師的快馬加鞭下墜入高三的深淵。

站在人生的第一個十字路口,我感到惶恐,模擬考的成績觸目驚心,雖然在嚴墨的幫助下我的理科成績有所提高,但是距離從來都是存在的。

在很多個輾轉(zhuǎn)反側的失眠夜里,我仿佛看到了故事的結局,高考過后,我們各奔東西,一切都恢復到原位。在前程面前,我們都無能為力,只能各自為安。

我喜歡嚴墨,這是個不能說的秘密。至少,在那個時間點是一個秘密。

高考前一天,嚴墨找到我。我們并排走在種滿香樟的林蔭路上,彼時嚴墨的個子已經(jīng)躥到一米八,而我的身高卻還停留在初中階段,20公分的身高差讓我不得不仰望著和他交流,香樟樹上的蟬聲打破了長時間沉默的尷尬,冰鎮(zhèn)可樂進入胃里不多時又化成汗液滲出體外。

忘記是在第幾棵香樟樹下,他送給我一張繪有哈爾濱冰雕的明信片,我第一次見到嚴墨欲言又止的樣子,彼此都沉默了片刻,然而誰都沒有打破沉默的勇氣,最后,嚴墨只是說了幾句勉勵的話語就離開了。

手中的明信片沒有郵編沒有地址,但是風景背后的那行蒼勁遒健的行書卻讓我紅了眼眶,“成長是一次漫長的等待,漫長是長大的時限,我在哈爾濱等你。”

4

考完最后一門英語走出考場時,很多同學都大喊著解放了,順帶把高三堆成山的課本、試卷都撕了個痛快。

我沒有去參加他們的狂歡派對,只是安靜地上了回家的公車。

那天晚上,媽媽張羅了一桌豐盛的飯菜,爸爸和往常一樣在看晚報,他們都沒有問及我的考試,不知道是不是該慶幸,又或者說他們是不是也預感到了不好的事情。

那天晚上,我的手機一直響個不停,手機顯示有13個未接來電,都是來自嚴墨。

在看到嚴墨發(fā)來的信息之后所有的逞強都土崩瓦解,淚水淹沒了無邊的黑夜,只剩下藍色屏幕上顯示的“無論結果是怎樣,我們都要勇敢面對。即使是驚濤駭浪,也要勇往直前。”

七月,從同學口中得知嚴墨被哈工大錄取的消息,想起他送的那張明信片不禁苦笑,我們到底是錯過了同一班車。

嚴墨離開的那天,我把他送我的明信片同自己的蘇格蘭襯衫鎖在了一起,鑰匙交由我媽保管。

5

“小熙,你朋友還沒來嗎?”七哥拿了兩罐啤酒過來。

“我不喝酒的!”我擺擺手示意七哥把酒放回去。

“我知道,但是總有人會喝的!”七哥留下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便走開。

墻上的時鐘已經(jīng)轉(zhuǎn)到了八點半,想起七哥說的有些事不去嘗試又怎么能知道結果,我深吸一口氣,準確無誤地撥出了那11個數(shù)字串聯(lián)起來早就爛熟于心的號碼。

“你好,我是嚴墨。”

“……”當熟悉的聲音通過移動終端傳入耳蝸時我的腦海一片空白,準備好的對白全部堵在喉嚨。

“我是嚴墨,我知道你是楊熙。”

“你會來嗎?”我不知道該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太多的言語都抵不過內(nèi)心的驚喜。

“我一直都在。”

我的目光飛速地掠過店里每一張面孔,最后落在離我最遠的一個角落,角落里身穿格子襯衫嘴角上揚的少年依舊高而瘦,眉宇間卻多了幾分成熟。

一年前,我坐在同一個角落遠遠的看著角落里的少年,那是同學自發(fā)組織的餞別會,嚴墨也在其中,我在離他最遠的地方獨自咽下滾燙的食物,掉落的眼淚沒有人知道,除了七哥。

后來七哥告訴我那天晚上嚴墨喝得爛醉,朋友送他回去的時候他還含糊不清地念著我的名字。

我將視線轉(zhuǎn)向七哥,他朝嚴墨做了一個勝利的手勢,而后轉(zhuǎn)身進了廚房。

原來如此。

當我的目光再次轉(zhuǎn)換的時候,角落里的少年已經(jīng)起身向我走來,臉上溢出的笑容如和煦的春風,喚醒沉睡已久的記憶。

“嗨!好久不見。”嚴墨的聲音淡淡的。

“嗯,終于等到你了。”

嚴墨笑著張開雙手給了我一個大大的擁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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