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私語

　　突然感到了寒氣，我趕緊把手往袖子里縮。一直忙于學習，奔走于學校和家之間，等從書堆里抬起頭來，才猛然發(fā)覺周遭的世界換了個顏色：金色變成了白色。仰頭凝望天空，秋天的“天高云淡”早已沒了蹤影，有高積云飄浮在那里。是“高積云”嗎?究竟什么時候我已開始學會用從書本上學來的專有名詞來解釋它?覺得有些許陌生，恍惚自己已不是從前的自己，云，也不是那無憂無慮的云了；好像變得異常呆板嚴肅又冷漠；又好像是因為這冬天才消沉的。
　　想悄悄放松放松，我的目光不經(jīng)意地環(huán)視著四周，突然滯留在路旁。記不得有多長時間沒有留意身邊的一草一木了，一夜之間他們迅速衰老，變了這副孤苦可憐的模樣。草已枯，花也謝，樹葉掉落，只留得幾片伶仃的枯葉掛在枝頭，總覺得是蕭索的?？晌以噲D使心態(tài)不要那么消極，便開始有了如此想法：這必是它們在為更好迎接春做準備，“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只有把舊的都拋棄，才能有空間容得下更好更新的，度過這段冰封的時期，來年，他們的生命才會更旺盛，才會那樣勃勃向上……進而發(fā)現(xiàn)冬天樹干也是有了特點，有抹上白灰的，還有纏上麻繩的，不管什么樣，一切一切都是可愛的。這是人們特意為他們做的，生怕害蟲傷到了他們，好讓他們安安穩(wěn)穩(wěn)的過冬。是誰說，冬天是灰色的?雖說是冬天，但意外的有了生機，又被賦予了人情味兒，讓人感到了絲絲暖意，便放慢了步子，不再那么匆忙，神經(jīng)也不再繃得很緊了。
　　青島的冬天并不像南國那樣四季如春暖和安適，它是多風的。不同春風那樣的生生不息，異于夏風的涼爽清新，與蕭瑟清冷的秋風也有所不同，青島冬天的風是凜冽的，是“無情”的。當刺骨的寒風迎面襲來，把你裹得像個包子的那些厚重的御寒衣物起到的作用也就變得微乎其微了，這時，便會不禁得打個寒顫，搓搓手，跺跺腳，給身體升一下溫。“無情”的寒風所到之地，生命無不顫抖瑟縮，寒氣逼人。挺不過去的，也就真挺不過去了，這個緊要的時節(jié)，只有不服輸、頑強不屈的生命的，才會經(jīng)得住考驗，受得住打擊，蛻變?yōu)檎嬲膹娬?。而那些病懨懨毫無生氣的“偽”生命，這時就會被淘汰了，他們那略顯病態(tài)的精神和肉體，都會被風帶走得一絲不剩的。也許就是因為這寒風，生命才會更堅韌，才是對于生命的真正救贖。
　　青島的空氣中總是彌漫著濕潤的水汽，即使是冬天，即使有風，也不會干燥，這多半是靠海的原因。海會讓空氣感到濕潤。
　　去冬日的海灘走走吧，沒有目的，不為別的，只漫步其上，感受一股愜意，融入自然。海水那么藍，它少了夏季的混沌，越發(fā)變得清澈透亮起來。水紋在岸邊印下他們到訪的足跡，浪花靜靜的拍打著礁石，在上面留下無數(shù)白色的泡沫。冬日里人們頗為希求的陽光灑在無又無比遼闊的海面上，給人以少有的，遠離塵世喧囂熙攘的靜謐自然之感。城市里本也是可以見到光的，但被鋼筋水泥遮住了，人們明明喜歡陽光，卻死活也不愿走出那里，如此頑固。忍不住脫下手套，使我的手真實地碰觸它，蹲下身，撫摸細密的沙粒，涼涼的。又輕輕地抓起一小把，卻怎么也不舍得在手里把玩，只是靜靜地端詳著他們很長時間，后把手作成沙漏狀，讓他們慢慢地流到沙灘上。這時兒時在沙灘上與父母玩沙子的情景又像電影一樣在眼前流放了一遍，此情此景清晰歷歷在目，可一晃近十年間已是物是人非了，家人很少去趕海，那份“閑情”已漸漸淡化了。如今在沙灘上，竟是一種熟悉與陌生相交織的感覺，讓我茫然無措。慢慢起了身，回頭望去，只有一串的腳印印在海灘上，顯得異常孤獨。繼續(xù)沿海岸線走著，出現(xiàn)在眼前的，是冬泳的人們，他們?nèi)齼蓛山Y(jié)對，像游魚一樣在海里暢游，歡笑仿佛感覺不到冬日的寒冷。我駐足觀看，沉浸其中，心里已快被撲滅的火苗此刻又熊熊燃燒起來，溫暖得即刻就要將我融化。想必上古時代，生命就是這樣無桀奔放的，生命真正的本質(zhì)就是如此……但很快一陣寒風襲來，鼓起了我的衣服，吹亂了我的頭發(fā)，又把我拉回了現(xiàn)實。海灘上的腳印，依然那么寂寞的鋪著，鋪得很遠……
　　總感覺有雪才能算得上冬天，因此一直盼著。那天清晨睜開惺忪的睡眼，天還是漆黑的，感覺有點冷。醒了但不愿意起來，一天一天給我的感覺又有什么差異呢，只像是輪回罷了，根本沒有什么新奇樂趣可言。況且令人費解的是人們最近思想越發(fā)的復雜，這又是何等的無聊乏味。有絲毫的懈怠，我是強迫著自己迎接新的一天的。等我提著背包走出家門的時候，卻定住了腳步。眼前的世界竟是純白的!松樹上，花園里，地面……到處都蓋上了一層棉絮，萬籟寂靜，甚至可以聽到自己的鼻息。雪還在下著，下得很大，像個孩子，貪玩地忘記了回家。陰沉灰暗的天空，紛紛揚揚飄飄灑灑的白色花瓣，細密、急促地在空中劃出優(yōu)美的弧線?？諝庵袕浡〞车那逍?，讓人情不自禁地仰起臉龐，片刻，眼睛，眉間，唇上，便落滿了雪花的親吻。帶走了漂浮在整座城池上空的陰霾和塵埃，凈化空氣，亦讓世界隨之簡單，像是忘掉了自己以前的顏色，只剩下最單純的白，不含任何雜質(zhì)，一切歸零，就在這雪的恣意舞姿當中。踩在落雪之上的每一步，發(fā)出吱吱的聲響，聽起來很是特別，有久違之感。走著走著，看到了玩雪的人們，在堆雪人，打雪仗。這些最簡易的游戲，自己好久都沒有碰觸過了，此刻種種欲望在心里蠢蠢欲動，想加入他們，想咧開嘴旁若無人地大笑，再也不想審視什么，挑剔什么，想放逐自己讓自己忘記從前，一切歸零，從新開始，正如同這樣的白色……
　　感嘆自己竟然有如此的轉(zhuǎn)變，不禁有些困惑，困惑自己竟如此淡然。不過這樣最好。那些需要改變的，就努力去改變吧，不然就讓時間去細細雕琢。這樣的世界，其實也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