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藍點黯淡的星空中,一顆璀璨的流星劃過了。
諸葛亮少時飽學,且才情肆恣,自恃才高八斗,性格張揚。他自二十七歲走出隆中輔佐劉備,五十四歲在五丈原病逝,恰好半生操勞。他以“鞠躬盡瘁,死而后已”的精神,效忠蜀漢到生命的最后一息,不折不扣地實踐了自己的諾言。他公忠體國的精神,“雖九死其猶未悔”,贏得了世世代代的廣泛稱頌。其實,他也并非完人。
其一,慮多決少。諸葛亮北伐,前后六次,五次進攻,一次防守。后以失敗而告終,并非意外。因為戰(zhàn)爭是政治、經(jīng)濟、軍力的綜合較量,但又不能以強弱之勢論成敗。曹、孫、劉三方面最初都是以弱勝強、力挫群雄,力爭得三分之勢。諸葛亮北伐仍有一線的希望。這希望就在第一次出師,曹魏關中空虛,“朝野恐懼”,隴右三郡叛魏應亮。假若諸葛亮采納魏延之策,第一次直指長安,一舉奄有關中,則天下震動,中原人士旋踵而歸,吳人拼力北進,強弱之勢不是不可以易位的。只可惜諸葛亮過于謹慎,不敢用奇,喪失了這一取勝的機會。“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斯固悲哉!
其二,懷才而誤人誤己。諸葛亮誤用馬謖,遷就李平,就失知人之明和用人之明。魏延、楊儀不相能,諸葛亮未能調和。關羽驕恣,諸葛亮不能喻以大義;對于魏延,他不采用魏延的好計策,不讓他參加行動,理由是魏延腦后有反骨。其實魏延真的很有才能,而且對蜀國絕無異心,后來卻被諸葛亮逼得反蜀。諸葛亮的后半生,心力交瘁,更重要的是,他忽視了對人才的培養(yǎng)與發(fā)展。在《出師表》中推薦的人才全都為追隨他的荊土人士,大多為二流賢才,不能不說氣度有些褊狹。對于人才缺乏的蜀國,此舉更是雪上加霜。
再鋒利的寶劍也會用鈍,重劍往往無鋒啊。
其三,文人價值的缺乏與錯位。諸葛亮可以說是一個文人——出生于名士之家,受到較好的人文熏陶,所以在亂世中并沒有很大的政治野心,“淡泊”、“寧靜”,無論出山前后都沒有稱王稱霸的志圖。況且他還從水鏡先生那里學得滿腹經(jīng)綸,對于天下的形勢有了深刻的了解,所謂旁觀者清。既然就這么回事,便可以坐看天下紛爭,推演消長之勢,做出一個“天下之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結論。
作為一個文人,諸葛亮的悟性是極高的。倘若他以這份悟性,去參悟天機,解讀人倫,恐怕是可以與莊周同樂,共孔丘并圣,甚至為集大成者。然而他卻偏要去學什么“經(jīng)世改用”之學,可謂暴殄天物,舍本逐末。他偏要跑到劉備那里,將一番見識如此如此這番這番,去做了一個軍師。他六次北伐就是一個很好的例證。諸葛亮的后半生,心力交瘁,但他仍執(zhí)著北伐,連年作戰(zhàn),勞師遠征,消耗了國內大量的人力物力財力,結果抱憾終生。這就證明了諸葛亮之才,“于治戒為長,奇謀為短,理民之干,優(yōu)于將略”,他真可謂“識治之良才、管、肖之亞匹”,而“應變將略,非其所長”。他的此種行為都不符合他的文人理念,但他除此之外無路可走。他被“才”俘虜了,成為一個“才”的載體,而失去了文人自身。文人作為社會的一部分,擁有相當?shù)牟艑W,卻找不到自己的價值所在。所以,有的人便把施展才華作為目的,漸漸失去自我,為才所誤。
把與世無爭詮釋為逐鹿群雄,一開始就注定了以落塵為歸宿;背棄了與青山綠水的約定就注定了在硝煙和濺血中殞身;算盡了星辰,竟忘卻了自己仍是誤入塵世的沙彌。
馬蹄已遠去,而今只有這臥龍冢依然年輕。你,寂寞嗎?你,后悔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