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正悄無聲息地融進小鎮(zhèn)無聲的河流。
此刻,小鎮(zhèn)班駁的青灰色在這些即將消失的金黃色陽光的照耀下顯得異常蒼老和疲憊,而河流卻似乎由于夕陽的融入而飽含了一種不可名狀的神秘,孕育著另一個清晨。
我一步一步走在石板路上,聽自己的心跳穿梭于鞋底擊打街石發(fā)出的空蕩的回聲,兩邊的房屋以它們樸實而耐久的姿勢站立著,似乎已經很多年,但它們仍將這樣站立,像一個個平實而耐久的故事。
多年前,一個平凡的女孩出生在這一平凡街道的一戶平凡人家,女孩在這古鎮(zhèn)懷里長成了一個水靈靈的少女,就像這里每一處的墻角悄然生長的鮮花,可是如此平凡的花開花落,就像沒有情節(jié)的小說一樣索然無味。
她的閨房在西樓。
西樓臨水,某年某月某日,女孩推開西樓爬滿灰塵的窗戶向外張望,窗下的河流曲曲折折卻從容不迫地向蔓延,直到這樣的河流已分不出邊界,她看到窗外的天空悠遠而富有詩意,她看見古鎮(zhèn)的青灰因此而顯得蒼白,街道和房屋如此泛黃的書卷。
從此,她的眼里盛滿了所有的期待。
我推開窗戶,聽見木窗發(fā)出蒼老的呻吟。
月光涌進,房里飽含了一種不可名狀的哀婉,房里的月光和水里的月光交錯在一起,就像緩緩的流水牽引著月光前行,這是一種悄無聲息的流亡與釋放。
這水好富靈性,它正孕育朝陽。
女孩在西樓窗前眺望,可她踏不出院門半步,這是規(guī)矩。
歷史總有那么多已經陳舊的規(guī)矩,蒼老卻健在,女孩悲哀地想。
西樓的風有時很大,女孩任西風和月光在身邊糾纏不清,而她飄動不安的長發(fā)卻如潮水涌動般的思緒一樣讓她無法控制,也無從控制。
透過那塊年代久遠的窗玻璃,我看見朝陽正欣然躍出重重青灰色包圍,帶著水的靈性,帶著希望冉冉升起。這樣的日出令我充滿驚奇。
女孩識字,但她所能找到的卻只是“豈曰無衣,與子同袍”“青青子吟,悠悠我心”她是易滿足的,因為這些文字記敘的遠比西樓寬廣。
她常常夜讀,月光也常常瀉在這鞋泛黃的書頁上,她覺得這樣的夜晚無比親切,向往能隨窗下的河流一起,飄離青灰色的磚瓦,飄到書中所寫的那些戰(zhàn)爭或愛情中去。
可是,女孩并未實現(xiàn)她的夢。
而是如這條街上每一個平凡的女子一樣,成親,生子,持家。
月光依舊,艱難地在這個多云的晚上悄悄爬上窗檐。
此刻,我在西樓。
夢,醒了。這夢或許有些許奇怪,有點混亂,但我還是想把它寫下來。
畢竟,月滿西樓已不重要。
而是,心底是否灑滿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