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盞碎月

唯有半盞碎月，漾在精致的白瓷杯中，悠悠，悠悠。——題記

處在城市的高層之上，在這難得的半天假日里靜坐，消磨點滴時光。今晚的月亮少見地大，且明。我能感受到她詩意的清冷，女神般地散發(fā)皎白月輝。遠處依稀有顏色各異的煙花綻開，電視上是團圓的百事、是團圓的樂事與全家桶。又是一年中秋時。沒有故鄉(xiāng)的熱土，沒有親人的陪伴，沒有家中的和樂融融，我孤身一人在一座高大建筑物的高層，守著一瓶淡淡的清酒，淡淡地想家。我小心翼翼的拿出父親送我的一只瓷杯，斟滿，從杯子里找故鄉(xiāng)的月的影子，連連啜飲，嘗嘗是否有家的味道。手里捧著白瓷杯，看里面的月亮碎成一片片，在瓷杯里晃啊晃，一晃就晃回了兒時。小時候，最愛同父親走在夕陽中，余輝將我倆的身影拉得好長好長，那長長的影子啊，盛滿了無聲無息的愛。父親用肩頭馱著我去買月餅、水果，買形形色色的小鞭炮，買紅紅綠綠的小蠟燈，我就在無數(shù)個分分秒秒的期待中迎接中秋團圓夜的到來。迫不及待地等待湛藍的天落下繁星點綴的夜幕，迫不及待的想要爬上父親的肩去街上看煙火……可是現(xiàn)在是不行的，因為還缺少一項最重要的活動—吃團圓飯。這飯是要在院子里吃的，這樣就可以一邊喝酒一邊賞月。院子里還開著一簇牡丹，應(yīng)景應(yīng)情的洋溢著醉人的馨香。“花月美酒伴清風”，這是父親詩意的設(shè)計。我站在院子里看著大人來來回回不停忙碌的身影，心里著急地盼望著父親趕快帶我去看煙花。飯桌上，父親忙于和哥哥們聊“大人間的談話”，母親和常年不在家的姐姐耳語談笑。我呢，整個心思都飛出院子外，隨著絢爛的煙花升空，綻放。心不在焉的我一會兒碰灑了水杯，一會又碰落了筷子，幾次吸引了父親的注意。父親看出我的心思，默默地為我的杯子里續(xù)上半杯父親自制的果子酒，父親笑：“我送給女兒一盞月燈，祝女兒像月亮一樣永遠純潔美好。”我凝視著被子里皎白而無瑕的月影，眼底藏不住盈盈的笑意。微微一動，杯子里的月亮就碎了，一片一片漂浮在水里晃動。“月燈碎了，月燈碎了……”我眼睜睜地望著那么美好的月亮變成碎片而無法挽救，心里不禁難過極了，睫毛覆上了蒙蒙的霧氣，在眼里打轉(zhuǎn)的淚水就快要落下來……突然聽見父親溫和的聲音：“好美的半盞碎月。”“半盞碎月？”母親和哥哥姐姐停下說笑，一齊探頭來看我的杯子。零碎的月影竟變成如此有詩意的“半盞碎月”引得大家注目，我突然像自己的玩具得到贊揚一般高興。后來還是去看了煙花，依舊是由父親帶著。那時煙花絢爛綻放的盛景早已忘卻，猶記得杯中望碎月時的喜悅不已。父親說：“嘗嘗家鄉(xiāng)的月味吧。”我便端起杯子。欲飲，又放下。我怕一不小心把月亮喝進肚子里就沒有我的“半盞碎月”了，就用一根干凈的筷子伸進杯子，在靠近杯沿的地方蘸一下，再輕輕的含住筷子細細地品。果子酒清甜清甜，碎月的詩意悄悄滲進心田……歲月如刀，它斫砍荊棘，為我開辟一條成長之路；它又無情的在父親的額頭上刻下道道滄桑。如今我早已長大，告別了父親溫暖的肩獨行于社會闖蕩。日復(fù)一日的忙碌使我麻木，我不再有時間、有心情細細琢磨父親的詩意和重溫父親的愛，只是偶爾會想起，有那么一個晚上，花月美酒伴清風，還有父親給予我的“半盞碎月”，輕輕地蕩漾在心頭，悠悠，悠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