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過后,開始了長達三個月之久的漫長的暑假。原來說要如何如何瘋狂的同學們一個個貓在家中無聊而空虛地上網(wǎng),時不時在QQ群里喊上一兩句“好無聊,”時間也就這么過了。在肩上禁錮了十二年的枷鎖忽然間去掉了以后,大家反而變得不知所措,仿佛一匹馬,從前很難至少還有個方向,如今自由了卻不知該往哪里跑。
填報志愿后又是一場漫長的等待。每天九點起床,十點鐘開始上網(wǎng)和一幫空虛佬瞎空虛,從學校帶回來的小說丟在旮旯里再也沒碰過,我寧愿在網(wǎng)上快樂而空虛也不愿在現(xiàn)實世界里充實而無聊著。不過,似乎許多快樂的事情都是與空虛相伴的,這個世界就是不讓人快活。
七月,又到了烈日與暴雨交戰(zhàn)的季節(jié),受苦的永遠是人民。暴雨過后,最壯觀的景觀是上過《新聞聯(lián)播》的中山路。它的具體狀貌可視為一條戰(zhàn)壕,凹處便是機動車道。由于規(guī)劃者水平有限,難免有所紕繆,故沒有解決好戰(zhàn)壕的排泄問題,暴雨過后戰(zhàn)壕往往成了水渠,機動車都上來搶占自行車道,自動車搶占人行道,行人只好行走在水渠的邊上,如履薄冰。更有甚者,一些不明所以的外地車常常在夜晚一股腦兒地沖進水渠里,車子迅速熄火,乘客只能爬上車頂呼救,咋看之下就像是雙腳漂浮在水面上,成了神人。這一神奇經(jīng)歷無一不給外地乘客們多了一項談資,于是一傳十,十傳百,越來越多的人知道廣西的貴港市有一條能吞車的水街,而且據(jù)說那條水街每年要吃十輛車子,否則水神便要發(fā)怒,發(fā)大水淹了整座城市。終于,《新聞聯(lián)播》聞風而來了,水街上了CCTV,一時間人們的問候語由“最近哪發(fā)財”變成“你知道嗎,新聞……”到這兩個字往往就被迫打住了,下面的必定有人搶上。
然而大家都知道這里有一條能吃車的大水溝,卻不知道本市還有個全國第三大的廣場——新世紀廣場,聽名字就知道什么時候建的;廣場還有全市最宏偉的大樓——市政府大樓;大樓害有全市最吉利的門牌號——888。
一切都是那么地順理成章,俗不可耐。
夜晚,廣場成了廣大市民特別是空虛佬、無業(yè)游民以及開不起房的窮情侶們的理想去處。我跟老葉和阿德踢踏著六只拖鞋在廣場四處游蕩,涉獵漂亮的女孩子,品頭論足,大吹口哨,一副流氓的姿態(tài),樂得自在。如此逍遙到十點多,作鳥獸散,各自回巢。
直至一日老葉拋下我二人去打工的時候,我與阿德才幡然醒悟,找到了一點未來的目標,看到了一點前途希望。日后的生活成了老葉起床去上班,我倆則起床去找班上。
其實所謂的找工作,就是一出門就上公交車,一邊在城市中移動一邊眼疾手快記下街道兩邊店鋪的招聘啟事,一人負責一邊,剛好。到鳳凰街后,下車,飛奔網(wǎng)吧。鳳凰街是本市最繁華的地段,當然如果我是政府官員會更加大言不慚一些:“本市的鳳凰街在國內(nèi)也是小有名氣的,是投資旅游的好地方。”因為它同樣上過CCTV,是《今日說法》欄目,當然不會是什么好事情。不過這回的始作俑者難得不是政府,完全依靠民間力量推動——猖獗的小偷們。據(jù)說當時《今日說法》為了取材在這里蹲守了一個月,后來我才知道街頭那賣水果的原來是一警察,怪不得他從不把城管當回事呢。
當《今日說法》最后播出那句“鳳凰街又恢復了往日的平靜”時全市人民都笑了。
果然不久,鳳凰街又恢復了往日的瘋狂。
言歸正傳。我們在網(wǎng)吧空虛到中午,就各自回家,下午便趟在床上一個個打上午搜集來的電話。大約一個星期后,終于有一家餐館答應面試我們。去到那兒,經(jīng)理是個女的,一身黑色的職業(yè)套裝,穿在身上顯得有點臃腫和俗氣。
真是浪費衣服。
她用著令人生惡的世俗的眼光上下打量我們一番,說:“暑期工……嗯,以前做過嗎?”
我忙說:“做過,做過服務員。”
她瞄了我一眼,說:“這個暑期工的話,你看又要培訓你們,你們又做不久,這個工資的話肯定要低一些,三百五一個月,你們可以接受嗎?”
阿德接口道:“行行,沒問題。”
“真是財奴!”我心里罵道,本來也許可以能還到四百的。
“嗯,那你們留個電話,培訓的時候……行的話我再通知你們吧,這樣的話,你們先回去等消息吧。”胖經(jīng)理扭著屁股走了。
我跟阿德走出餐館的大門,老老實實地回家等消息,等候時間到來,離去。
這個暑假已經(jīng)過了三分之一,剩下的也不遠了。
人生,有時候就是等著時間過去。誰都會有這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