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

說起我的奶奶，我就心疼。

奶奶生于1925年6月3日。奶奶的一生很艱難，她的祖籍在邯鄲。她不僅經(jīng)歷了日軍侵華的戰(zhàn)爭，更因?yàn)榛葹?zāi)，讓奶奶失去了家。只要看過電影《一九四二》，大體上就知道那時的悲慘。1942年時，17歲的奶奶跟著逃荒的隊(duì)伍逃到了河北的一個小鎮(zhèn)，也就是我的家鄉(xiāng)。爺爺家里有上百畝的田地，算富裕人家。奶奶的媽媽就把奶奶以十塊大洋和五斗高粱的價(jià)錢賣給了爺爺。因?yàn)闋敔斣镜钠拮硬荒苌?，奶奶就成了比她?9歲的爺爺?shù)纳ぞ??？上攵?，奶奶在上有大老婆的爺爺家過得并不快樂，更談不上幸福。奶奶生了五個孩子，兩個女孩，三個男孩，我爸爸是最小的一個。

奶奶的命很苦。1960年，爺爺過世，家中失去了頂梁柱。緊接著又遭遇了1963年的大洪水，土坯的房屋在雨水的浸泡下相繼倒塌，連綿的雨水天氣使得傳染病蔓延。

奶奶的大女兒因傳染病住院，奶奶沒錢就賣血為女兒治病，但就是這樣也沒保住女兒的命，我的兩個姑姑相繼死了。爸爸的叔叔又悄悄把二伯送給了別人，因?yàn)楫?dāng)時奶奶確實(shí)無力撫養(yǎng)三個孩子。接二連三地失去親人讓奶奶受了刺激，因此得了間歇性精神分裂癥。在以后的幾十年里，奶奶一直在服藥。

奶奶很瘦，眼角的皺紋很深很多。大家都說她性格比較古怪。大概格外疼愛父親的原因，奶奶對我是最疼愛的，這讓其他孫子很眼饞。

2012年，奶奶因?yàn)榘┌Y住院。當(dāng)時我剛轉(zhuǎn)學(xué)到北京，我不能在她身邊陪伴，只能夠在放假的時候給她送送飯、捶捶腿。奶奶住院期間好多人來看她，但奶奶不領(lǐng)情，對他們的態(tài)度都不太好。因?yàn)榉N種原因，這么多年來，奶奶的精神一直處于緊張狀態(tài)。從我記事起就有了一種感覺：除了我爸爸和大伯之外，她幾乎不相信任何人，甚至也包括我———她非常疼愛的孫女。我想，她之所以這個樣子，是因?yàn)橐簧嗫嚯y使她沒有安全感，對這個世界失去了信任。

奶奶一天天地瘦了下去，一天比一天吃得少，而這時我又必須離開家鄉(xiāng)到北京去讀書。等我再回老家時，看到的只是她的骨灰。沒能見到奶奶最后一面，當(dāng)時我就抱著爸爸哭了。到了奶奶墳前，我跪著，哭得昏天黑地。嫂子勸我，可我心里就是不好受，我恨自己，為什么不早回來一天？

媽媽告訴我，奶奶臨走時叮囑她說：“第一件事要照顧好大伯（因?yàn)榇竽锖茉缇碗x開了大伯）。還有不要讓玥玥（就是我）離得太遠(yuǎn)，女孩子別讓她有太大本事，要不以后就不管你們了。”

我聽著奶奶的“遺愿”，心頭很難過，我知道年輕時失掉女兒的陰影一直在她心頭。我在墳前對奶奶說：“奶奶，你放心，不管以后我本事大不大，走得遠(yuǎn)不遠(yuǎn)，我一定會孝順爸爸媽媽，絕對不會不管他們。”

我越說越傷心。想到奶奶苦難的一生，我覺得自己似乎也懂得了一點(diǎn)點(diǎn)生活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