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個極為平常的早晨,我和許多人一塊兒在車站等車。朦朧的晨霧讓我不由得感到一絲壓抑,人們都睡眼惺忪,沉沉的回味著昨夜的好夢。車終于來了,因為是冬天時節(jié),正如料想的那樣,人擠得像罐頭里的沙丁魚。硬著頭皮上車。我跟在一個中年男子的身后擠上了車。男子有點步履蹣跚。這個男子很魁梧,他左手提著袋水果,右手拎著個包,還用身體護著前面的一個帶網(wǎng)球帽的小男孩。他的動作像“老鷹捉小雞”中的雞媽媽,撐開雙臂努力保護著自己的孩子。我們擠得有點艱難,剛一上車,就有人給他和孩子讓了座。我順勢站到了他的旁邊。“爸爸……”只聽見一種很沙啞、難聽、刺耳的聲音。我忍不住側過頭,看著孩子吃力的樣子。附帶著幾聲咳嗽。他肯定是個發(fā)生器關有問題的孩子,他用盡權利使勁地振動聲帶,發(fā)出即不標準也不動聽的“爸爸”聲,他的嘴巴奇怪的張著,下巴上還掛著一條長長的口水。而那個爸爸一直微笑著看著孩子,不時地在孩子的下巴上抹一把。“爸爸——”還沒說完,又咳嗽了幾聲,“你吃——”孩子拿著一只梨一定要爸爸咬一口,明亮的雙眼注視著爸爸,紅撲撲的臉讓人心醉。“乖孩子,爸爸不吃,你吃吧。”爸爸邊說邊給孩子擦嘴,還用手摸了摸孩子的頭。他們就這樣旁若無人的說著話,絲毫不在乎別人投來的異樣的目光。我忽然想起曾經(jīng)舉行的“殘疾人士”用心靈的表演,他們在臺上毫無緊張感,每一個動作都做的全全一致,用心靈帶給我們最誠摯的微笑,最誠摯的舞蹈。他們雖然是殘疾,但有什么理由說他們是那白床單下的奄奄一息的病人?我想:他們是最有誠摯的人。“爸——爸,車——”孩子又說話了,他興奮地用手指著窗外那花花綠綠的車輛。車輛很多,構成了一幅長長的畫,看不到其頭,也不見其終極,毫無秩序的散在路上。“那是轎——車,那是摩——托——車,那是大——貨——車。”爸爸慢慢的告訴孩子,一一指出車來給他看,欣慰的笑了。“大——車。”孩子學著說,雖然吐字不清,但還是勉強說了出來。“大——貨——車。”爸爸又放慢了發(fā)聲的速度。“大——貨——車,大——貨——車。”孩子跟著念,認真而又吃力地重復三五遍后,又扭頭看窗外了,陽光照在他的臉上,顯得格外燦爛,散發(fā)著無限稚嫩的童心。站在旁邊的我心里很不是滋味,或許是在為上天的不公平而憤憤不平,或許是被這對父子的言語而感動,這么一個充滿善心的人為何會有這樣的悲慘遭遇,胸腔中不知怎的一下子涌起難以名狀的情感。一路上孩子不停地發(fā)著那種奇怪的聲音,幾乎所有的字都吐不清楚,唯有“爸爸”的叫聲充滿了自信和力量。這叫聲充滿了我的耳畔,那樣響亮那樣震撼人心。一下車,我不自覺得回望客車,一只大手撫摸著一只小手,大手雪白白,小手紅潤潤——心靈之花總開在綠葉中,是那么快樂真實,平靜而幸福……車開走了,陽光溫暖的讓人心醉,回味著那嘶啞奇怪的聲音,溫情的笑意溢滿嘴角——那一刻,我確信我看到了心中的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