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山里走來。在那個并不為人們所耳熟能詳?shù)钠У男∩酱謇镏苤苄巳畞韨€年頭,他常常為自己踏出了一小步而欣然不已。他不懂得那些人的勾心斗角,他只知道銘記著從父親那傳來的訓斥:腳踏實地。在他傻傻的露出被歲月的煙塵磨成半黑的牙齒的笑容中,我收獲了他的樸實,他的幸福。
那是一個知了不停歇地叫著的炎炎烈日當頭照的夏天,我們正伏在桌面上著那一學期的最后一課,是憑著大家即將分離的理由支撐著,澆著身上焦躁不安的火。
他是打過電話來,說中午會過來搬東西,但我不知道他會來那么早?;蛟S他也糾結地想過要不要讓我知道他來了,或許他只想靜靜地站在被太陽吞噬的走廊邊角等待我下課,但他熟悉的咳嗽聲還是讓我知道他已經(jīng)來了。他是一個寧愿早到也不愿讓別人等他的人。
透過貼著破舊窗紙的窗戶,我分明地看見了他靜默的表情,面向那鉆藍的蒼穹,似乎在專注地想著什么,時而他會踱幾步,時而雙手交叉地靠在墻上,習慣性地摸出煙,但又放回去。我不知道他怎么會有如此大的耐性,還記得初中的時候,我讓他陪我參加一場講座,他聽了不到半小時就睡著了,他當時是不好意思地抓著頭笑著說他沒耐性。
終于下課了。
我看到他吐了口氣,像是心中懸著的石頭落了下來。他笑著走過來,接過我的書包,用那只沉載著時光厚重的繭的手搭著我的肩膀和我一起走向寢室。
正當我忙著理東西的時候,我無意中瞥見了同學跑開的畫面,沒在意,而后聞到了一股在家里很熟悉的氣味。我們都沒有多說什么,他似乎已經(jīng)察覺到了什么,下意識地走到了最邊上。“最重的是那捆棉被,是上次留下來的。他匆忙地把被子扛上肩,把腳套進鞋子就轉身要走了,我突然就有股想要追上去的沖動,但還是沒有,我喊了一句:“爸,開車當心。”他回過頭,給了我一個異如往常的充滿幸福的微笑。
孔子對仁的解釋最通常的是愛人,是修身,是人性發(fā)展到理想的圓滿。我不知道在別人眼中,他的憨厚,他的如大山般的默然算不算仁,他踩螞蟻、電魚、抓泥鰍還算不算仁。他,沒有孔子那樣的博學多聞,沒有孔子那樣溫文爾雅的舉手投足,也沒有孔子那樣的大愛。但他,永遠是一個仁者,在我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