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里的風(fēng)吹得有些與往常不同,李陵能感覺得到:這風(fēng)肅殺,鋼硬如箭,刺人臉頰,更重要的是這風(fēng)中還有一種令人莫名心痛的力量。
李陵回到帳中,抽出了那把寶劍,那把世代相傳的利劍曾伴著他的祖父、父親一起沖鋒陷陣,痛殺敵軍,為國效忠,今天它握在了自己的手中,李陵感覺到有一種責(zé)任與力量在鼓舞他為大漢朝再痛匈奴,然而后方的支援至今還沒有到,他手上還有五千將士,盡管憑他的作戰(zhàn)經(jīng)驗與將士們的勇猛可以抗擊,但……“將軍,匈奴率領(lǐng)大部隊人馬來戰(zhàn)。”將士的稟報打斷了他的思索,他以雄厚并依舊自信的聲音喊出了:“出戰(zhàn)。”同時也喊出了他的忠心赤膽,然而……
戰(zhàn)斗結(jié)束了,李陵失敗了,當(dāng)他看到匈奴的大片人馬被擊敗,而自己的戰(zhàn)士也正一個個倒下時,他依舊奮戰(zhàn),當(dāng)他看到匈奴的支援部隊不斷涌來,他依舊奮戰(zhàn),然而當(dāng)他聽到自己一直等待的支援部隊不戰(zhàn)而降時,他猛然感到眼前一片黑,他瘋了,他狂了,他揮舞著那把利劍,身邊的匈奴一個個倒下,可是卻怎么也殺不完,周圍的匈奴再也不敢靠近他,他困倦地跪在地上,閉上了雙眼,抽出了那把利劍——他要以死謝罪,但是他突然又想到了什么,他沒有自殺,于是,他被匈奴俘虜了。
李陵投降的十幾天后,他聽到了自己全家被誅殺的殘酷而又讓他難以置信的消息。于是他又一次地瘋了,狂了,嘴里喊著“不、不,”并跑出了帳中。大漠的天空沒有星,沒有兒時自己伏在母親懷中抬頭仰望的那片繁星,只有一彎月牙兒,一彎帶著寒氣的月牙兒,李陵坐在了那片原野上,黑夜,月色照在這片原野上,讓這片原野看起來象一片湖,風(fēng)吹過,那牧草便像浪一樣翻涌起來,仿佛能將李陵瞬時吞沒。李陵抬起來了頭,有東西在他臉頰上滑過——是淚,李陵抱著那把劍,像是在對這把劍傾訴,也像是在自我言語:“九哥,為何你要這樣做???難道你忘了出戰(zhàn)前我對你說無論我做了什么,都一定是為了大漢朝,當(dāng)時你還握著我的手說‘朕信你’,可是現(xiàn)在你卻誅殺了我全家,我含垢忍辱地活下來,是為了日后再有機會報答你,為何你卻不了解我的心???”李陵又一次抽出了那把劍,殘淡的月光在那把銀色的利劍上流動著,莫非這把久立戰(zhàn)功的寶劍也在以特殊的方式流淚哀嘆?
后來,李陵再也沒有回到大漢朝,他也再沒有想過背叛匈奴,因為匈奴待他很好,他是個知恩圖報的人。元平元年,李陵病重,彌留之際,他輕輕吟誦著祖父教給他的《黍離》:“彼黍離離,彼稷之苗。行邁靡靡,中心搖搖。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悠悠蒼天,此何人哉!”誦完后,他閉上了雙眼,帶著一生國仇家恨的矛盾離開了人世。
將軍百戰(zhàn)聲名裂,向河梁,回頭萬里,故人長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