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的伙伴遭受了百年一遇的洪水,只記得打我記事起便見到了這唯一一幕。那年我16歲,毅然退了學,父親花了一大筆資金,挑了一群有大有小的牛,我見到這群眼睛如同玻璃珠般大小的可愛生物,高興的樂開了花,因為此后這些伙伴們陪我一起度過青春恰少年時代,和我的成長頗有淵源。
令我印象最深的就是這只有些笨拙的公牛,后背上面有一片黑褐色的花斑,尾巴向兩條腿下耷拉著,我給它取了一個響亮的名字——花狗?;ü愤€真的不是一般的笨,每當我把它們趕到河邊的草地里,它們就像瘋了似的啃草,很快那些草便被摞成了半截,而花狗每次都是在一旁與世無爭地吃著要比它們難吃幾倍的下等草,我曾多次往牛群里面趕,也曾氣憤地把那群牛趕走,但每次花狗都會識相地讓開,最后無論我怎么勸,它竟然原地不動了。放牛的路上它總是走在最后,被牛群甩開一大截,慢慢的我就認定了這只牛不僅僅是腿瘸難看,還是那樣的不合群,致使有一天,我向父親問道這花狗為何那樣笨,父親便回答我:“它瞎了一只眼。”
從此我對這只瞎了眼的花狗更是處處特加關照,即使是下雨陰天,我也會在它的草料槽里面多添上一兩把草,偶爾還會喂上別的牛都吃不到的青玉米??蔁o論我怎么喂,花狗就是長不大,其它的又費又壯,唯獨花狗始終瘦弱不堪,以至于父親經常揚言要把這個病秧子宰了吃肉,要不是我的勸留,花狗早就鍋中翻騰,因此,花狗似乎對我的“偏心”存在感激,沒有一次從圈里跑出去,寧可不合群地留在牛群當中。
一年半后的夏天,汛期雷雨頻頻,雨要一連下上個三五天,我只得悶悶地待在家中,聽著那群牛時不時地叫喊聲。
雷雨終于過去,可卻聽村里人說村子的上游卻是狂風暴雨,這邊已經是藍天白云,勸不住我的父親只得同意閑不住的我放開圈門,把牛群趕到了河邊草地,之后我就后了悔,河邊下起了大雨,河水漲的厲害,我就把它們往河邊的斜坡上面趕,斜坡上種著一片玉米,那群牛見到成熟的玉米感了興趣,啃了起來,我無論怎么趕也趕不上山——再不上山就危險了。
終于它們吃完玉米,也上了山。
花狗突然拼了命把我和牛群往上推,山洪從上游沖了下來,花狗準確地又向上推了一步,便再也沒了力氣,水不偏不倚地正好把花狗沖走,留下了我,我不住地叫喊,花狗消失在了混黃的泥水里。
當我知道花狗瞎的是左眼的時候,我流了淚,不因為它救了我,當一半是光明一半是未知的時候,花狗果斷地選擇了光明,而黑暗,正是它看不見的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