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能去琢磨,你琢磨了,這事總黃。這是秋收老漢活了大半輩子總結(jié)出來的經(jīng)驗。大概什么事情都是這個理,你越琢磨,它越像個泥鰍離你遠(yuǎn)遠(yuǎn)的讓你逮不著。秋收老漢并沒有像他父母琢磨的那樣秋收滿倉,也沒有像他自己個琢磨的那樣每天夜里,被窩里睡一個結(jié)結(jié)實實的女人的暖身子。大半個身子邁進(jìn)土里的人了,他還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饑,有一搭沒一搭的過著日子。
那天晌午,秋收老漢剛剛端起海碗,碗里是連湯面,面條有一個半的筷子粗,也沒見一點綠菜葉子,幾滴醋一嘬鹽拌一下就是頓飯,一瓣大蒜三倆冷饅頭也是頓飯。沒女人沒家舍,這日子就像喝洗衣水,缺滋少味,能夠咋將就就咋將就。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一個人閃了進(jìn)來。秋收老漢慌忙把海碗往炕桌底下一賽,忐忑地站了起來。他很意外。很多年了,家里除了偶而的過年正月里侄女侄兒上門來走動走動,平日很少有人登門,村里收費還是有什么別的事情,總是人家在大門外吼一聲,他出去說話。
來人是村里有些頭面的人物張大貴。
“叔你挺好的吧,早就說來看看你,一直不得空,你身體還好吧。”張大貴主動伸出手握住秋收老漢,就像見了久違的親人那般熱情,沒有絲毫的做作與虛假,秋收老漢的手汗津津的,干裂的枯枝一樣的臟手在人家厚實肥壯的手里攥著,就像是濕手里握一塊肥皂,怎么著也不得勁。他想抽出來,可手被張大貴攥的緊緊的,一點使不上勁。秋收老漢心里揣了個兔子,實在是鬧心。
“叔,坐,咱爺倆嘮嘮。”張大貴拉著秋收老漢上炕沿坐了,一點也不含糊,仿佛他是主,秋收老漢是客。
“叔,還沒吃飯吧,咱一會到大飯店去吃,你想吃什么咱就要什么吃,咱到那里嘮去。”
秋收老漢想拒絕,話到嘴邊卻怎么也說不出口。有人這么抬舉他可是開天辟地頭一遭,一時半會受寵若驚的他還沒真正反應(yīng)過來是怎么回事。
門口停著一輛嶄新的小轎車,瓦亮瓦亮,和他家養(yǎng)的毛驢的眼珠子差不離。
張大貴把前座的門打開,讓秋收老漢坐進(jìn)去。秋收老漢腿有點軟,邁不開步。傻站在那里一下也動不了,瞅著那座椅上的毛毛墊子直發(fā)愣怔。張大貴幾乎是半抱著才把他賽車?yán)锏?。坐在車?yán)锏那锸绽蠞h,正襟危坐,身體不敢靠后背,屁股一半在椅子上一般落空,腳也不敢硬硬的踩地上的座墊,十幾分鐘車程有二十里路那樣難熬。
飯店的豪華,他在飯店外見過,這次他是被張大貴牽著手走進(jìn)來的,保安不敢攔他,服務(wù)小姑娘也對他咪咪笑,沒喝酒,他就有點高了,三杯酒下肚,他是真醉了。
“叔,有什么事情需要侄兒幫助的盡管開口。”
秋收老漢說大侄子你不知道啊,叔苦啊,土都埋大半截了,還沒睡過一個女人,那滋味,沒法說。
張大貴說這好辦,侄兒給你找個女人不就成了。
“那感情好,你要真給叔找個女人,叔給你磕頭,你就是我爹。”說著秋收老漢就下跪。張打貴趕緊攔了,扶著他上了樓上的澡堂子。
泡了半小時的浴池,那水跟墨染了似的。搓澡的男人捏著鼻子吧秋收老漢上上下下搓了一遍。把個老漢美的,睡了個囫圇覺。夢里有個女人熱乎乎的身子俯在他的身上,像蛇一樣的游動。夢里秋收老漢把一輩子的勁都用在了女人身上,女人說想不到你這么大年紀(jì)了,比年輕人還行,不賴,以后再找我。女人走了以后。秋收老漢就醒了,瞅著被單上的一堆污跡慌了神。這可咋整,給人家弄臟了被單事大,老了老了到這么高級的地方還作春夢,事更大,說出去不讓村里人笑掉大牙,以后還活人不。
外面張大貴說要進(jìn)來,秋收老漢趕緊把被單裹一團(tuán)塞進(jìn)柜子,又急忙踅摸自己的衣服。張大貴已經(jīng)推開門進(jìn)來,秋收老漢趕緊弓身蹲在地上,動作急促可笑。
張大貴樂子:“叔,害羞?。縿偛拍桥苏??還行?”
“啥?我不是作夢?剛才真睡了?”秋收老漢忘了自己還赤露著身子,赤條條地站了起來驚問。
半月之后選舉村長,秋收老漢把票投給了張大貴。從投票點出來后,秋收老漢碰到了張大貴。張大貴說投了?秋收老漢說投了,我投的是你。張大貴點頭,很好很好。
當(dāng)了村長以后的張大貴曾經(jīng)數(shù)次經(jīng)過秋收老漢家的門,每次守在門口的秋收老漢都失望而歸,村長的車開的飛快,濺起的土霧能吞沒個人。
秋收老漢的經(jīng)驗告訴他這事不能夠琢磨,可他控制不住自己,白天黑夜的琢磨,下屆選舉什么時候才開始呢,他想了,特別特別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