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眼鏡店,有色眼鏡,琳瑯滿目:濃墨、墨綠、淺橙、深棕……選一架?戴上濃墨,黑云壓頂;佩上墨綠,置身莽林;架上淺橙,風揚沙塵;扣上深棕,滿眼咖啡……摘下來,哦,原來晴空萬里,世界是這樣本色。
走出眼鏡店,我生出許多聯(lián)想……
想到了天雨墻壞的宋國人,他戴著蔚藍色眼鏡看兒子,看出了預見的智慧,因為那是家人,上陣還要父子兵呢!戴起蛇綠色眼鏡看鄰人,看出了狡詐和邪惡,因為那是外人,防人之心不可無呀!想到了道光皇帝罷黜林則徐,禁煙條陳再好,他畢竟是漢員,戴上青冷近視鏡,可信不??!琦善再庸碌無能,奸佞貪婪賣國,可終究是一家人,戴上粉紅老花鏡,不用他用誰?想到了日韓世界杯,全體韓國公民,包括總統(tǒng)金大鐘,他們都怎么了?面對不公正的裁判帶給韓國隊的勝利,起立歡呼,民族情結(jié)也可以異化成有色眼鏡嗎?
在這里,我只想講一個突然想起的小故事……
小學那會兒,“三好生”由同學們選。記得四年級時,班里有個女孩羞怯拘板,又倔頭倔腦,沒有什么朋友,更不會親合老師。同學偶爾提到她,總叫“老蔫兒”。誰也沒想到,這“老蔫兒”期末居然考了個第一。選“三好”時,老師先把一貫名聲顯赫的“紅人兒”的名字大大地寫在黑板中央,再由同學提其他候選人??剂说谝坏?ldquo;老蔫兒”似乎被人遺忘了,直到提名快完時,才有同學提她,她的名字極不起眼地縮在黑板的一角兒。舉手選舉時,她又被遺忘了,同學們爭著選自己的知交好友。當老師一個個擦去落選的人名時,才在角落發(fā)現(xiàn)了她。通過厚重的眼鏡片,老師斜睨著不屑的眼神問:“哦,這還有一位呢,誰同意?”引出全班一陣哄笑。無意中,我瞥見“老蔫兒”,她縮在教室的角落,兩眼失神地大張著,注滿了惶惑。這眼神深深刺痛了我幼小的心:我感到了我們的殘忍了,雖然還不明了這殘忍究竟是什么。
大了,我才明白那眼神中包含的是自身價值被否認的痛苦。我們在老師有意疏遠的指揮棒下,殘忍地否定了一個同學的價值;把一個孤言寡合的同學狠狠推向自卑的懸崖!那時,我們雖然年幼,但“以親疏斷優(yōu)劣”的意識卻早已潛移默化,扎根心田。我們小小年齡就戴上了有色眼鏡――親就好,不好也好;疏就差,不差也差。如果誰不夠朋友竟能出類拔萃,便要詫異、否定、嘲笑、排斥!長此以往,長大成人,有色眼鏡摘下就難了。
這有色眼鏡實際是變色眼鏡:透過這付眼鏡看親朋好友,粉面桃花、出水芙蓉、梨花帶雨、梅枝獨俏;透過這付眼鏡看路人疏客,敗柳殘絮、枯藤老樹、流水落花、地衣紅皺。
小事如此,大事亦然!
摘下有色眼鏡吧,那將消縮你審視美、享受美的視野;拋掉有色眼鏡吧,你會發(fā)現(xiàn)美景和親情遍及五湖四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