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泊在記憶水底的老家_敘事抒情散文1200字

八月的鄉(xiāng)村，到處是油亮的山楂林；山楂林的懷里，流出閃閃的暖水河；蔥翠的岸上，有這小小的村莊；村里的泉眼邊，是我親親的老家。

老家坐西朝東，土石壘的墻，柏木做的門，刻著吉祥圖案的舊門檻，寫著火紅祝福的新春聯(lián)。一推開門，小狗會歡叫著領(lǐng)你到天井。北邊有密密匝匝的南瓜架，南瓜秧茂密繁實(shí)，為你遮出夏日少有的一片蔭涼；北面有高大的杏樹與頎長的白樺，散養(yǎng)的雞常常撲棱到五六米高的枝上歇息，羽毛像涂了漆一般，光鮮美麗。野貓或隔壁王善寶家的大白貓是這里的?？停蚺c鴨子們搶食，或偷灶邊的菜飯吃，因而受到了驅(qū)逐，并且在他們常來的“小徑”——屋角上放上上了一捆野棗棘。不久，地上又躺著幾根廢木料，在八月萬物蔥蘢的季節(jié)，幾場雨過后，便欣欣然鉆出了各種各樣的菇子（真菌），有的甚至晚上隱隱發(fā)出熒熒的光來。

我是經(jīng)常把菇子拔下來“做飯”分給其他伙伴“吃”的，每當(dāng)我找到一種沒見過的菇子與草時，總是歡天喜地地拿給正在料理南瓜秧的老爺或坐在院子中間磨盤上的姥姥看，總希望難住他們，但總不奏效。我想，姥姥姥爺是天下最有學(xué)問最博學(xué)的人。

姥姥是個閑不住的人，整天顛著一雙小腳，跑東跑西，去門市買雞蛋，給吉利添添飯，把窗上瓦盆中的花花草草澆澆水，把門鎖上上油，包括給我燒水在內(nèi)，都是一天內(nèi)重要的活計(jì)，剩下的地里，家外的事，就是姥爺?shù)牧恕?/p>

姥爺很能干，他能在羊腸小道上挑幾百斤的擔(dān)子，滿山的荊條一過他的手，就變成了漂亮耐用的筐子：糞簍，蘋果簍，扁筐，爬籃。元寶形的手籃，球形的小籃都能編，還編上了漂亮的花紋。小時侯我的小提籃就出自姥爺之手，比現(xiàn)在市面上的好多了。除了筐子等是家產(chǎn)的，什么水壺，鍋，鏟子之類的鐵家伙也可以自造，姥爺在大躍進(jìn)大煉鋼鐵時是個鐵匠，家居用品的打制對他來說小菜一碟，姥爺還會配鑰匙，（那年代，純手工，甚至無鑰匙只有鎖也能配）。種果樹，種黃煙，種莊稼，幾十年來，風(fēng)風(fēng)雨雨中姥爺雙手如輪，不停地操勞，手上的繭子非常厚，指甲也有些開裂，參差不齊。他唯一的休息就是料理完南瓜后，在架下的綠蔭下小憩，喝一壺大葉茶，不貴，但有味道，吹著八月略帶水氣卻飽含豐實(shí)的微風(fēng)，望著陽光下碧綠的自家小院，聽著吉利汪汪地歡叫，我細(xì)細(xì)碎碎的小趣事，姥姥對于雞蛋狀況的評論，還有滿山山楂樹葉風(fēng)中颯颯地合奏，碧綠蛐蛐與紡織娘的大合唱……

從前，我一直搞不懂為啥姥姥姥爺不愿到城里，城里有好吃的，有好看的，有好玩的，跑得飛快的汽車，飛得高高的飛機(jī)，洋房中有地毯，有空調(diào)，有電視……

“沒家啊”姥爺?shù)恼f，姥姥也點(diǎn)著頭。

是呀！沒有那老屋、杏樹、樺樹、山雞，野貓：沒有那茂實(shí)的瓜架、碧綠的菜畦、油挺的擔(dān)子；更沒有那滿山的林濤、鳥語、閃光的河水、噴珠瀉玉的泉眼；嗅不到麥香，看不到紅亮的山楂，摸不到熟悉的石墻，走不上那涂滿金色晚霞的小道！家，就在那兒，老家，親親的老家！親親的姥姥，姥爺！

日落后城市流光溢彩，車水馬龍。拉上窗簾，關(guān)上燈，屋里依然投進(jìn)霓虹的五光十色，我默默地閉上眼，讓自己回到老屋的夜晚，觸摸溫暖而安全的夜。寂靜中，一只螢火蟲點(diǎn)亮了視線，隱隱聽到犬吠與陣陣林濤，呵，這不是我親親的老家么？

第一場秋雨輕輕地敲打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