兀自拎著一籃不輕不重的俗緣。極愛游走于這一方小小的天地之間,兩根小蔥,三枚西紅柿,四顆穿著樸實的“憨厚農(nóng)民”土豆,像是無意練就的插花師,插的是一份生活的情意,睜大眼睛,開始一場與人間煙火的遇見。
一入門,便有家買炒貨糖果的小攤。老板娘胖乎乎的,愛笑,一笑起來臉上的肉便調(diào)皮地游走起來,開會似的聚在一起,將本來就小的眼睛擠成月牙。最討人喜愛的是她三個女兒。個個長的水靈靈的,像帶著露水的蜜桃,讓人想親一口。大的兩個,一個十歲,一個七八歲,放了學就手拉手,像小精靈一樣蹦蹦跳跳地到母親的攤上,挨挨擠擠地在豁了一條腿的小木桌上寫作業(yè),不時打鬧幾下,咯咯地笑,或是一起看一本圖畫書,畫得花花綠綠的那種,不知被什么引得樂,笑得跟銀鈴在風中搖似的,小木桌也被惹著不由得顫。女孩子頭上兩根討人喜的小辮也高興地直跳。小的那個女兒三四歲,小手緊緊地攥著母親的衣角,顛顛地跑來跑去,快樂得跟個小馬駒似的。炒貨的機器總是在那一刻不停地轉動著,那聲音誘得人心里直癢癢,總是疑心里面會吐出些什么。糖果也很誘人,糖紙在陽光照耀下閃閃發(fā)亮,像一面面小鏡子。路過的小孩總被那光吸引,停著咋瞧也瞧不夠,那大人也只好買一把給小孩子當甜嘴。那孩子便緊緊地攥著,生怕有人給她搶了去,像攥住了整整一個夏天的幸福。我也常常買一斤栗子來解饞。老板娘有時忙不過來,便喚她的大女兒“倩兒,幫媽媽看看。”那女孩便“哎”一聲,纖纖細細的小手,使起鏟子卻也毫不含糊,熱乎乎的栗子裝進了暗棕色的紙袋里,香氣還止不住地往外冒。那女孩真是生得討喜,眼睛像兩汪泉水一樣明澈,亮晶晶得像兩粒黑葡萄。這家人很厚道,五角總是不收的。栗子很好吃,又甜又糯,好似這母女四人甜蜜的生活。輕輕用手指一捏,栗皮便咧開嘴朝我笑,放入舌尖,細細咀嚼,便有種甜蜜的幸福在嘴里彌漫開來,漾著,漾著……
走到頭,有一家肉鋪。矮矮的一個紅色棚子,用兩三根竹子支撐著,棚內(nèi)點著一盞燈,燈火昏黃不定,一根紅色的帶子一刻不停地趕著蚊蟲,卻也顯得有些疲憊了。老板雖是賣肉,卻不沾一點油氣,干瘦干瘦的,五六十歲,臉不含一點水分,皮緊緊地繃在骨上。戴著一副細框眼鏡,眉毛挺濃,有點像個讀書人。年前去買肉,他一面剁著排骨,一面扯著閑話,問他年二十八還賣不賣。他嘆了一聲,說“不買嘍,回家過年了。”言語很輕,似農(nóng)家屋上的縷縷炊煙。我卻分明從他眉宇間,讀懂了一種若有若無的鄉(xiāng)愁,那是一種在外打拼的人對故鄉(xiāng)永遠的思念……
很多人不愛菜市,怨它的喧囂。我卻極愛深情凝望著它,極愛深情凝望著淡如水,卻濃于血的生活……煙火正濃,我在這一方小小的天地間遇見了最美的人間煙火……
作者:王瑋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