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也是美的。
濃之美不同于淡的典雅、清麗。她不含蓄,不低沉,反而火熱奔放,撩人心境。這種美仿佛烈日的紅艷,燃盡天邊的云朵,吞噬掉淡淡的白,露出一張紅彤彤的笑臉,安然而凝重的笑感染著宇宙間的萬物。
我不喜歡初春中點點新綠的淡雅。那只是生命的起點,未來的路還長著哩。我喜歡盛夏里蔥蔥郁郁的濃綠,放眼是一片生機(jī)勃勃的畫面。即使那只是短暫的,較之生命的長度,轉(zhuǎn)瞬即逝;即使那只是飄零之前生命最后的絕唱,可是,就因為那也是生命的頂峰,是生命最輝煌奪目的時刻,便總是留戀,總是流連。畢竟,濃煙滾滾的火車頭總比駛近終點、濃煙變淡的火車頭更令人動容。
行走于大漠的俠士總是白衣素裹,執(zhí)一柄冷冷的劍,吹清幽的曲子。我想那是淡。一種旁若無人的冷峻掩不住心靈的孤寂,絲絲淡氣縈繞不散。那是因為他們不知道在大漠的另一端還有莫高窟的濃美,他們不知道那里有五彩繽紛、色澤濃麗的飛天,他們不知道那里埋藏的夢想。而歷史總有驚人的相似,同樣在河西走廊的大漠中,中國人終于圓了自己的“飛天夢”。都說,這是歷史上濃重的一筆;都說,荒涼的大漠從此不再沉默。誰可否認(rèn),這不是我們書寫下的一大筆重彩。
生命必將燃燒,燃燒的熊熊火焰幻化成一朵朵殷紅的鳳凰花,極至頂峰——這是規(guī)律。
其實,生命可怕的不是年華的逝去,可怕的乃是未到最濃烈之時便黯然凋謝。品最烈的酒,下了肚,但那香味已彌漫——這是頂峰;賞十五的月,明天便要缺下去,可此時圓潤飽滿——這是頂峰。這樣的濃,不美嗎?
《向日葵》,凡高的向日葵。淡淡的布局前每一朵都那樣嬌艷,仿佛堅韌不拔,傲然挺立的雄姿世代不朽。凡高抓起畫筆便選擇了濃彩。而我們,也要同凡高一樣,抓住生命的長度,涂上最濃的色彩。
蘇軾也說:“淡妝濃抹總相宜。”濃,怎么會不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