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經(jīng)很討厭那棵樹。
它生長在一片高而直的樹林中,顯得細弱、矮小。樹林濃密的陰影猶如一池沼澤,深深地將它淹沒。
它掙扎著,掙扎著伏下本該高昂的主干;扭曲著,扭曲著向樹林的邊緣伸展。當葉片穿過陰影觸及陽光的一剎那,它幸福地顫抖。
就這樣,它讓出了空間,長成了一棵彎彎的樹,讓自己成了樹林里的一個笑話。粗糙的樹皮包裹著枝干,彎成一道丑陋的影,委身于高大的樹木之間。那筆直與彎曲相對,更將那彎曲襯得無比刺目。
看著那棵樹,我忽然想起一個人。
他不是個好學生,在滿是精英的班級中,他的成績近乎墊底。也許因為這個,同學們都不喜歡他,每次下課后他仍坐在座位上復(fù)習時,旁邊的同學總會冷嘲熱諷幾句:“喲,這么勤奮啊?”“笨鳥先飛吧?”他只是笑笑,就像一點兒也聽不出他們話里的尖刻似的。
每當遇到不懂的題目,他便會向他的同桌——那個班上成績最好卻也待他最苛刻的人請教。他總是低著頭,很恭敬地問:“對不起,你可以幫我講講這道題嗎?”那人總是輕蔑地笑著說自己沒時間,有時還會嘲諷兩句,他也不生氣,只是一味地忍讓與等待。如果同桌沒能馬上答復(fù)自己,他就會逮準同桌的閑余時間,一遍遍地重復(fù)自己的問題,直到對方為他講解為止。
曾經(jīng),我看不起那樹,也看不起那人,他們在我的眼中便是“懦弱”的代名詞。然而隨著時間的流逝,我發(fā)現(xiàn)自己錯了——
那棵彎彎的樹,漸漸長得高大起來。濃密的樹冠在那片樹林中也有了一席之地,陽光箭一般穿過它的枝葉,灑下零星的亮斑;它的主干漸漸直起,嫩綠的葉在風中輕顫,挑逗著那一縷縷透明的金色。
在那金色的光影里,我仿佛能看到他的身影。三年時間,他幾經(jīng)變化,從成績墊底的學生變成班里進步最快的人,最后成為班里成績優(yōu)秀的幾個人之一。所有人都驚訝于他的變化,將這歸為一個奇跡。只有他自己知道,這不是奇跡,這是一場蛻變,也是一場拼盡全力的博弈。
從樹和他身上,我知道:忍讓,不代表懦弱,而是力量的積蓄,只等時機一到,一躍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