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如期而至,我輕輕地推開沉重的房門。白晝默默地退出,暮色一點點踏進(jìn),終于,房間里充滿了神秘的黑暗。翻開久別的書,一道光照出來。
云在黑夜漂泊,風(fēng)在路邊輕拂,月亮奔走在天空,唯有我在宮殿遺跡中游蕩,見到天地茫茫,望到殘?zhí)箶啾?。路道上走來一個茫然若失的老清宦。他行邁靡靡,中心搖擺。他凝視著宮殿遺跡,二行老淚不禁流下來了。他慢慢地閉上眼睛,一會兒,他拭干了眼淚,向?qū)庫o而暗黑的大海走去。
他望著在大海上漂浮的碎裂木片,眼淚又從他悲哀的臉上流下來,他搖了搖頭,長嘆,走到巖石上,雙手背在身后,望著大海,看著將北洋艦隊覆沒的大海。悵恨長嘆,道:“紙老虎也。”
一張被遺落在冷風(fēng)中的紙片,落到他的臉上,他抓住這張紙,這是一張泛黃的寫滿英文的紙,他愕然了,放聲大哭,每一道聲音,使我低頭悲傷,泣不成聲。我向凄楚的老清宦走去,握住他骨瘦嶙峋的手,望著那布滿皺紋的臉上橫流著的滄桑濁淚。他拭干了眼淚,目光立刻變得堅定。
我向他深深鞠一躬,抬頭一看,月光不在,只有燈光。冷風(fēng)不在,只有暖氣。遺跡不在,唯有書桌。李鴻章在歷史書上以堅毅的眼神,靜靜地望著我。
合上沉重的史書,燈光又被黑暗吞噬,我呆若木雞,久久地望著書。我轉(zhuǎn)過身望窗外,夜晚萬屋燈滅,一種幽暗而寂靜的氣氛罩住地球,窗外的花兒隨風(fēng)舞動。
夜,靜靜的。我獨自倚在窗邊,任冷風(fēng)攪擾著窗欞,望著月光照亮先生發(fā)黃的照片,心中涌起一陣莫名的惋惜和哀思。
默默地翻開中國近現(xiàn)代的史書,舉目所見盡是連綿不絕的苦難與掙扎。被奴役被侵略的中國之黑暗日子,然而在深沉的黑暗中,總有簇簇閃動的火光,試圖點燃我眼前這張沉默的一頁。
夜,靜靜的,宅院其中一間房間的窗口出現(xiàn)了一道微弱的燭光,窗里的人正攥著筆,仿佛若有所思。我懷著驚喜的心情,悄悄地走到窗邊。一看,他的面孔黃里帶白,瘦得讓人擔(dān)心,像是大病新愈的人,但是他的眼神嚴(yán)肅而認(rèn)真。仔細(xì)一看,??!這不是我夢想神交的先生嗎?
他很快發(fā)覺有人偷看他,迅速打開窗門,看到不知所措的我。他臉上露出微笑,對我說:“天冷,你進(jìn)來吧!”我尷尬地進(jìn)了先生的房間,接過先生遞來的茶杯,我沉默不語,低頭喝茶,心里像是有只小鹿亂跳著。他瞇著眼睛,說:“來此地,有何事?”我點了點頭,臉上紅撲撲,說:“先生,我很喜歡您的文章,您文章中的那些人,他們即是可憐也是可恨的。”他拿起草煙,點燃吸了一口,默默地點頭,說:“我對他們真失望,我的好友也避免不了。我呢?面對黑漆漆的墻,只有撞擊的份兒。”兩行眼淚從他充滿皺紋的臉上流下。我慌張了,對他說:“你的文章已成功引起了一些人的覺悟。”他又點頭,二手交叉在背后,走向窗邊,望著天空的星星。
我看著他的背影,一臉沉迷,心里喃語:先生,您是黑暗的明流。在那“黑漆漆,不知是日是夜”的世界里,錚錚傲骨的你,以一種獨一無二的姿態(tài)審視這個中國,以一種犀利的目光傲視齷齪無恥的政客,以一種炎炎烈火的文字,澆灌中華民族。你是濁夜的明燈,樂于奉獻(xiàn),引領(lǐng)青年們走向光明的道路。你是雪中的松柏,帶著一股凜然的芬芳,在隆冬中蕪然獨立,藐視著溪壑無厭的官宦。
黑云穿過月亮,月光照亮我眼前這本書,魯迅先生和他的房間悄聲潛走了,看著窗外的花兒依然在隨風(fēng)舞動,我心里還有無窮無盡的疑惑。
我看見了李鴻章,他為了救國,寧愿背上民族詛咒,奔走在通往光明與希望的路上;我看見了魯迅,他勞心苦思喚醒人民的覺悟,橫眉冷對千夫指,俯首甘為孺子牛。他們就像是充滿自信與希望的守衛(wèi),橫刀躍馬,馳騁沙場,力挽狂瀾拯國拯民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