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夭梨淺,雨輕風淡,金文青銅述盡長歲;秦時朗月,阿房宮城,篆字幾行舞便驚鴻。看未央宮外漢天下,楚歌散盡,久傳詩賦。玉爐焚香,紅燭拭淚,云散高堂,執(zhí)卷一望??椿夏?,待月西廂。
——題記
浮沉飄落,平仄對韻,一卷墨香,閱過幾何。從群雄相逐的亂世,透過鼓聲看又是戲里春秋一折,在子虛上林的唱和,觀完東征知便是漢宮月色,文墨濃淡,倏而千年。
清風舒水,三國青煙。
目斷江南千里,煙水微茫,放眼讀三國志,望一曲真正的東流。公瑾月下,顧曲周郎。東吳江花誤東風,紅塵入夢邀故人。那使子瞻自笑多情生華發(fā),那重游赤壁作賦頌之的少年都督。倚于海棠醉蔭的拂弦掠江,對月淺笑的一世得意。曹操臨滄海一笑,壯歌還抒垂虹胸襟,捉月氣概;看把扶云煙的過往,丹鳳獨傲,過雁相排。輕嘆一曲風過終了,洛水依舊,晴川還秀。
山渺云輕,魏晉風骨。
峨峨東岳高,秀極沖青天。巖中間虛宇,寂寞幽以玄。非工復非匠,云構發(fā)自然。器象爾何物?遂令我屢遷。逝將宅斯宇,可以盡天年。東晉才女謝道韞,泰山吟盡林下風。靜斂東山的靈山淺水,伴飛雪詠以傳千年。又有魏晉風骨的文字幾許,曹植七步之才的悲涼韻律,洛神賦的墨色絢爛,講不了錯一門春風的獨唱。箜蕭絲弦的瑟瑟,唏噓廣陵一曲散盡天下。竹林空徘徊,蘭亭自悠然。
巷陌流光,盛唐錦繡。
誦盡玉谿生的五十弦錦瑟,月明珠淚,滄海藍田。秋風清,秋月明,挑籠獨看,落葉聚還散,寒鴉棲復驚。借問杏花村,杜牧雨中獨行,錯不了遙望一指,悟透上河清明。閱過唐楷的輝宏娟秀,聽不須怨楊柳的羌笛,寫過嘆著不如歸去的春秋杜鵑。我讀了溫庭筠的玲瓏骰子安紅豆,卻品出了畫堂秋思的偏照,散不盡的三更雨后梧桐樹。誤了一池青蓮的攜漪濯濁,那年的太白與春風錯一門。錦絲繡過的幾萬詩篇,玉爐燃香紅燭拭淚,還有山水浸染的桃綻山谷,杏花落雨伴牛背牧童。有幾許流離的悲慨,又幾絲山水的悠然。臨風獨立的斜陽淺照,揚袖嘆過半倚清風。讀了幾卷醉人不喚的詩,亭榭溢彩間,我與李唐撥絲弦。
月色江瓊,大宋韻唱。
聞說那年月色,落得赤壁,徘徊斗牛,子瞻與客泛舟東臨,笑談當年月色,孟德困于周郎者乎。寄蜉蝣于天地,渺滄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須臾,羨長江之無窮,挾飛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長終。我敬千古才子的樂觀豁達,扣舷而歌的何妨。頌過了月色赤壁的風過江岸,稼軒的浮云遮月,誰做冰壺涼世界?最憐玉斧修時節(jié)。上河一盞涼茶撲熱許久,看得了幾家燈火,漁船映愁。楊萬里展千方圓月,王安石慣看一亭孤樓。庭院深幾許的楊柳堆煙,定風波后讀千秋歲,一聲劍吼西風的目送歸鴻。梅子青時節(jié),又報芳菲歇,報了東窗未白孤燈月,卻又聞步自雪堂前,不知東方白。清麗婉轉(zhuǎn)的唱詞,彈完花千樹,再唱一曲香殘留。上河清明立月中,吾聞唱詞頌三千。
述過元曲小橋飛紅,秋千欄桿外,古道西風。讀一支仗行天涯,俠義四方的刀飛劍舞,也言過幾縷沾巾隨風游。身后飛絮送行舟,畢竟水東流。
公子扶蘇的哀歌,伴商朝還未盡的青銅鋒華,只是長城一腳的痛楚,再無人懷味。秦時明月漢時關,多少詩賦留世間。讀過幾行篆字,便又有一個馬蹄似鼓的春秋戰(zhàn)國。湯湯江水畔,斑竹浸過湘妃淚;戚戚斷橋旁,殘雪掩過雷峰塔。玉笛聲咽,箜蕭獨秀,我能讀到幾次千年的風霜雨雪,從陶淵明無弦琴再頌漢宮春。胡笳十八拍,拍拍動情,蔡文姬伴一首東征賦,驚世間。我讀到的,是誤過一場詠絮雪,再不過梅香入夢,又敘故人。閱一支蘇城京樓的登臨盡,嘆一場怡紅伴連翹落入瀟湘,能有幾詩吟。大觀園內(nèi)世間情長,金縷衣伴詩篇,還落幾灑淚。曹雪芹的才華,留于世間,也不嘆他的痛慟一生。從甲骨的刮痕到成卷的檀墨,書的風骨,不曾消逸,無從幾何。
秩秩斯干,幽幽南山,如竹苞矣,如松茂矣。平仄起收,一段歲月的歌,飄過千重樓,直至萬嘆息。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對韻幾言,一曲流洛的詩,掠過東流水,還存黃昏下。詩經(jīng)是我讀過最美的字,是我向往的遠古,是我心中的云煙不散。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燕燕于飛,差池其羽。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
明時清代,幾行柳骨,盡全一世歡歌。從封塵的文字,讀得了朱由檢的琴弦皆斷,國破山河的無奈哀吼,翔鳳枯桐的半顆樂心,就此被打破。書讀給我聽的,是一絲悲涼,空階滴到明。我從暖閣渲香里看的,是一縷過往,夜長衾枕寒。
長街長,煙花繁,執(zhí)書一卷,挑燈回看。看一頁滿紙蒼涼,讀一段吹落星雨。短亭短,紅塵輾,伴墨幾點,把蕭再嘆。悟一陣一地驀然,誦一行笑語輾轉(zhuǎn)。執(zhí)卷一盞對青燈,拈茶一縷,獨立云煙。
作者:周小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