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陰荏苒,歲月遞嬗,花果飄零,人事無常,時間之流輕輕地橫越我們的胸臆。驀然回首,才猛然發(fā)覺,生命中遺憾的往事常常駐留于腦海里,亦于平靜的心湖里,形成一波又一波難以磨滅的漣漪。
曲指掐算,那該是幼兒園之時。兒時后院有叢叢竹林,雞犬相聞,鴨鵝相啄;門前有條清澈溪流,偶見成群結(jié)隊的鴨鵝徜徉其中,樂不可支。幼小的心靈里,總是認為雞鴨鵝應是同類或相去不遠之屬,怎么鴨鵝常在水里嬉戲,卻不見雞游水其中。小小的懷疑隨著光陰的滾動于腦海里形成一個愈來愈大的問號,心里嘀咕著:有朝一日,我一定會把真相查得水落石出。
有日清晨,我站在竹林旁,看著一只只黃毛小雞,個個玲瓏小巧,可愛至極,緊隨母雞身后亦步亦趨。于電光石火中,我想起一個“實驗”,那是一個慘絕人寰的方法。我飛也似地跑到母雞的前頭,俯身欲抓住肥碩的母雞,它“嘎嘎嘎”地狂叫著,以百米之速沖破我的防線,雙翼亦揮動不已,看似飽受驚嚇。沿著偌大的竹林,我氣喘吁吁地追著母雞,也追著看似逐漸真相大白的答案。經(jīng)過一翻的折騰,我還是未能觸及母雞一根寒毛。正于心灰氣餒之際,突然靈光乍現(xiàn),心里暗自盤算著:“母雞、小雞都是雞,抓不住母雞,可以抓小雞??!”于是,我再度闖進雞群之中,以矯健的身手,卷起千堆塵土,如入無人之境的直沖橫撞,瞬間,千軍萬馬似的蕭蕭雞陣已是四分五裂。須臾,一只可憐且倒楣的黃毛小雞已是我的探囊之物,盈盈在握。我小心翼翼地抓著小雞走向溪邊,母雞焦急不已,“咯嘎”不止地快步緊隨我的身后,心焚地繞著且輕啄著我的后腳跟。但,那時的我,毫無憐憫之情,只有追尋答案之心。有一首歌為“答案??!于風中飛揚。”,然而,我的答案卻是在水中飄蕩。我跨出大步,把掌中的小雞以美麗的拋物線丟進溪里,期待著小雞悠游其中,游水嬉戲。就像石子以自由落體入了水不再浮起,就像細針進了水無聲無息,一只偌小幼稚的雞兒就如此的放之流水,化為烏有;一條可愛的生命就如此灰飛煙滅,付之一炬。此時,我的心湖里就像是“亂石崩云,驚濤裂岸。”似的受驚害怕,良久良久,漣漪不已。母雞亦望著溪中,在岸邊左左右右狂奔著、悲鳴著、泣血著,那是一幅“天地無聲,世間無情”的黑白畫面,我的心湖就是底片,永永遠遠地呈現(xiàn)著那一幕冷酷無情的畫面。
如果我偌大的問號是一間冰冷殘酷的實驗室,那么那只無辜的小雞就是實驗之下被犧牲的小白老鼠。西諺:“好奇殺死一只貓。”我的好奇,我的執(zhí)著,卻殺死了一只無辜的小雞。愿此小雞于天堂里能原諒我幼時的懵懂,愿它來生不再為雞,免為無知者重蹈覆轍的犧牲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