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來車往的大街,母親習慣性地拉起我的手,我卻無意識地抽開了?;蛟S是母親手心潮濕的冷汗,或許是紋路分明得有些硌人的手紋,總之,就覺得不舒服。
是從什么時候起呢?習慣了一個人上街,習慣了即使與母親一起出去也執(zhí)意只提自己的東西,連母親幫我整衣領(lǐng)的時候也覺得那么不自然,再也不是那個只會在她面前蹦蹦跳跳哭鬧撒嬌的小孩子。有時連她好心幫我整理書桌也會引發(fā)我的強烈不滿。
翩飛的思緒被一只同樣浸滿冷汗手紋清晰的手生硬地扯回現(xiàn)實,我再次不動聲地抽離。這次卻引來母親的嗔怪:“怎么不讓我牽你手呢?你看這街上哪對母女不是女兒挽著媽媽的多親熱啊。”
我環(huán)顧四周有些哭笑不得:“媽,這些多是些小朋友吶。”
“你不也還是孩子?”她反問。
“可我不一樣,我渴望被尊重,渴望長大呀。媽,我們只隔七厘米。我只想要這七厘米的小小的自由。”我看著她的眼睛,感覺氤氳著水霧。
她緩了好一會兒,還是點了點頭,與我站開七厘米的距離。
七厘米其實并不算遠,甚至連課本的寬度都不到,可在這七厘米里,我的手可以隨意晃蕩。于是,我就哼著歌用步伐踩著拍子,高興了轉(zhuǎn)兩圈回過頭等一等走不及的母親。她見我情緒如此高,被感染了。剛才積蓄的水霧已經(jīng)被陽光蒸發(fā)了,盈滿的,是暖暖的笑意。
那天下午,我談我的理想,目標和朋友還有愛好。她告訴我她的童年,她的回憶,她的工作。那么短的七厘米里,我們延伸了很多幸福,突然感覺與她那么親近,從未有過的輕松感。
無形的距離似乎稀釋了我心中的壓抑,七厘米的留白,是我渴望自由的空間,是母親給的尊重和獨立。松松懶懶的陽光照進了這一段本被禁錮的七厘米,曬出了一方愜意,漾開了一陣微甜。
我望著母親,認真地說:“媽,謝謝。”欲走近她。
她就只是笑著:“我們要隔七厘米喔。”……
然后,我們擁抱在一起。七厘米是那么長,長到足以載滿我小小的自由,陽光和理想,足以容納母親對我所有的理解包容與原諒;七厘米那么短,短到咫尺間我們便能相擁而笑,共悲共喜;心中冷暖,不需言語便明了于胸。
只隔,七厘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