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我屋里的窗戶,我的眼光,能直直地不偏不倚地投射到對面那扇藍色的窗戶里面。雖然我不能看到那扇窗里面的情景,但是,透過那鑲著潔白蕾絲花邊兒的天藍色映著蔚藍大海的窗簾兒,我能想象到房間的主人一定有一顆熱愛生活的人。
很簡單,我并不是空穴來風(fēng),資料上顯示說,一般熱愛藍色和大海的人,都有一顆澄澈透明的心。冰心女士就是最好的例子。
從我搬進新家以來,每次推開窗戶,呼吸外面的新鮮空氣時,看到的,都是那扇緊閉的窗戶和微微被風(fēng)揚起一角的藍色窗簾。我從來沒遇見過窗戶里面的主人,當(dāng)然,我是十分愿意認(rèn)識她的。
直到有一天……
晚上九點多了,我急匆匆寫完最后一道數(shù)學(xué)題,正想接著往下做,卻忽然發(fā)覺腦子有些發(fā)蒙,于是,我習(xí)慣性地推開窗,這一次,我迎面對上了對面那扇總是緊閉的藍色的窗戶。小小的窗戶洞開著,一個扎著麻花辮但明顯比我大的十四五歲左右的大姐姐雙手枕在窗沿上,正呆呆地望著夜空。
我從沒想到過,我和對面窗戶里的主人的第一次相見會是在這種情況下。她似乎有心事,流光溢彩的眼眸睜得大大的,像鋪滿了銀河星辰一般閃爍,烏黑又閃亮的睫毛襯得她的眼角眉梢都很美好安寧。我想開口問她是不是很喜歡夜空,卻不忍心打擾她。
她回過神來,偏頭的時候終于發(fā)現(xiàn)了我。我們兩人一時都愣住。我朝她微微一笑,她也對我露出善意友好的微笑,但很快,就把窗子關(guān)上了。
她是不是不喜歡我?這樣想著,我有些苦悶。第二天,中午睡午覺的時候,我再次和她邂逅。這一次,她終于主動和我講話。“喂,你好??!”聲音甜潤動聽。
“你好!你好??!”我大聲地隔著幾米遠的距離應(yīng)答她,生怕她聽不見。“你是初中生嗎?”她問。我點頭。“那,你們的功課一定很忙吧?是不是所有的學(xué)校都一樣啊,你們開學(xué)后有沒有舉行什么有意思的活動?。?rdquo;她像金魚吐泡泡似的對我發(fā)出一連串的問題。我一時語塞,覺得她有點兒奇怪,只能呆呆地說:“應(yīng)該和你們的學(xué)校差不多的。”
“怎么會差不多呢?可是,我都好久好久沒去上學(xué)了……”她的下一句話使我震驚。我要好半晌才能從這驚嘆中回過神來,小心翼翼地問:“你為什么沒去上學(xué)呢?是因為家庭的原因嗎?”
“不是的。是因為我生病了,白血病。”她的語調(diào)波瀾不驚,就像在聊家常,可她眼底的落寞和悲傷情緒卻被我一覽無余。“白血病”那三個字像針一樣刺進我的心里。我無論如何也不能將眼前這個明眸皓齒笑容甜美的女孩和那可怕的病魔聯(lián)系在一起。
可事實就擺在眼前,容不得我不相信。她把頭頂上一直戴著的帽子揭下來,露出她青色的頭皮。“其實我很早就注意到你了,那個時候你可能剛進入中學(xué),你知道嗎?那時候我已經(jīng)休學(xué)很久了,所以每次,當(dāng)我看到你專心致志地坐在書桌前做作業(yè),時而搔頭煩惱時而愁眉苦臉的樣子,我心里有多么羨慕!”我當(dāng)然理解她的感受。我鼓勵她振作起來。
后一天,我一早起來就迫不及待地推開窗戶,小聲地喊起來:“明華姐姐!”她應(yīng)聲推開窗,問我:“小英什么事?”
“當(dāng)當(dāng)當(dāng)!你看!”我忙不迭將藏在身后的禮物拿出來——那是我昨晚加班加點制作好的幾只迎風(fēng)飛翔的栩栩如生的千紙鶴,每一只都是澄澈的藍色,藍色的脖頸,藍色的翅膀,藍色的腳爪……
“小姐姐,我希望你能夠像這幾只美麗的藍色千紙鶴一樣,快快好起來,然后迎風(fēng)飛舞!”
“謝謝你……”她的語調(diào)哽咽了,眼眶中帶了淚花。我想,這將是我一輩子做過的最正確的事兒了,我相信,終有一天,那扇緊閉的藍色窗戶會永永遠遠驕傲地敞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