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霜降,庭前秋菊盛吐嬌蕊,門前槐樹的枝葉也好似在一夜之間沉淀了歲月流光,把盤虬枝干上的蓊蓊郁郁染得一片奪目金黃。
離二十四節(jié)氣的霜降沒有多少日子了,這天剛剛好是奶奶的八十大壽,舉家團圓慶賀。內(nèi)堂太熱鬧,喜靜的奶奶在祝酒之后,安然做到了庭前的老槐樹下。我在她身后遙遙跟著。突然有一刻微風拂過,悄然都滿了一地青黃的斑駁,陽光正溫柔,漏過一樹黃葉如同碎金散落奶奶身旁,燦爛她一身光華。
恍然那一刻,我仿佛看到了奶奶青絲落滿霜華之前,繁手累發(fā)櫛密疊重的年輕端莊模樣,那時她未為家庭操勞,盛世春花正好。
無知無覺間,我已經(jīng)坐在奶奶的身邊,握著她筋骨嶙峋的手,頭枕在她溫暖的懷里。動作如此流暢就像小時候一樣偎進她懷里,纏著她講故事。奶奶沖我笑的開心,一臉皺紋勾勒成一朵花。她一手任我拉著,另一手憐愛地佛我的項背,又緩慢地移到我頂頭上,將額前的一絲亂發(fā)撫開整齊地梳理到耳后,又將頭上的一片小小的碎葉拿開。接著她輕輕拍起我的后背,嘴中似乎斷斷續(xù)續(xù)地哼著眠歌,目光望向遠方。
我閉目欲憩,忽然耳邊傳來孩童銀鈴般的笑語,眨開眼,只見裹著小花襖的姑娘蹦跳在一地金黃落葉之上,身后追著一位面容祥和的婦人。“囡囡慢著點小心摔倒,快到奶奶這試試新襖。”那小姑娘滿口應(yīng)下,但就是不回去,繞著槐樹跑個不停,嘴里還嚷著要聽故事,要玩捉迷藏。
那婦人好脾氣地哄著勸著,也是陪著她跑跳笑鬧,突然,“砰”地一聲,小姑娘撞到了婦人溫暖的懷抱里,兩人一起抱著摔倒了一地松軟的落葉上。婦人背朝向地面,把小囡囡緊緊地護在懷里。又是一陣快活響亮的笑聲在村落里飛揚而起,婦人一邊忍痛起身一邊嗔責:“這下還亂跑嗎?快來試新襖。”說罷,還把小姑娘因玩鬧弄亂的頭發(fā)梳理整齊。
她們二人伴著笑聲和秋意漸涼慢慢走進屋內(nèi),我在一旁看得艷羨而又懷念……“囡囡,囡囡,快起來,進屋吃餃子,奶奶今年又給你做新衣了,快來試試。”
我恍惚睜眼,入眼便是奶奶笑得一臉溫柔,與那婦人的眉眼別無二致。我突然滿心溢滿感動與暖意,眼眶有些濕潤。
是啊,即使人走至霜降,節(jié)氣走至霜降,但是我們之間濃濃的祖孫情誼永無霜降!
又是一年秋處露秋,但是我與奶奶沒有霜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