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名字,但他在我眼中便是幸福。
他說要在我起床睜眼前便向我問早,然后掀開我的被子,不斷敲擊著周圍可以發(fā)聲的物件來催我起床。他招呼我吃飯,告訴我每種食物富含的營養(yǎng)和神奇功效,以至于半信的我厭倦了他的宣講,偏過頭去。如此,他愈變本加厲,令我全部吃完。我剛邁出大門,他又因不放心路況,放下碗筷拿起大衣同我一道出門,我請他放心,他卻不聽,像我一樣地偏過頭去,執(zhí)拗地要看我走進校門,張望著,直到我的身影消失。我說將來一定換我照顧他,他卻含笑說:“你啊!罷了,哪里靠得住?還是我照顧你吧!”
他說會在我的每一本書里夾上香樟葉,這樣清香的文字便會在我腦海中留得更久。隨手端起水杯。他煮的白開水,即使不比礦泉水清冽,卻有著我所熟悉的親昵的味道。一頁一頁,就這樣讀著。突然一個令人清朗的句子拽住了視線,卻不料已被他畫上橫線,一旁備注:“這句給人啟發(fā)很大,每讀一遍均有收獲。”我嗔怒不許他在書上“亂涂亂畫”,他卻挪揄:“沒我你讀得懂嗎?”
他說會陪我看完每一場電影。每次直到開場檢票,他才將一直攥著得票交給我,以至于我仍能感受到余溫。那感覺就像是被人牽著走入蒼茫黑夜,身旁的溫度便是最極致的溫暖。他會提醒我,將座位指給我看,盡管前一秒我剛看過票。他會在黑暗中告訴我他的看法,雖然有時并未切中核心,但那股認真勁讓我感動,似乎又回到了孩童時代久違執(zhí)著。走出電影院,很冷,他會敞開大衣將我裹進去。半只耳朵露在風里,風聲回響很大,卻沒了凜冽。他仍舊談?wù)撝鴦∏?,不時問我的看法。雄渾的聲音從胸膛里傳來,振動讓耳朵發(fā)癢。
他會在我與祖父母吵架后來勸我。他會告訴我做的不對的地方,盡管他有時也無奈于他們的頑固,他卻告訴我這只是一場愛與被愛的誤會。他會替我向祖父母道歉,直到再次看到他們的笑靨。回過頭,他又做著鬼臉逗我開心。我從不言謝,但無時不感恩這與生俱來的盛大的福祉。
我問他叫什么,我問他從哪來。
他默然。他說他沒有名字,他只是我的親人,好友,戀人,甚至是我內(nèi)心那個最真的自己。
其實我深知,他就叫幸福。他告訴我幸福無形無狀,卻能恒永的彌漫在純凈的心靈;他告訴我幸福未必驚天動地,卻能在點滴之處泛起溫暖的漣漪;他告訴我,要踩在苦難的冰川上,拾掇花瓣,讓掌心開一朵雪蓮;他告訴我,這樣便將痛苦變?yōu)樾腋!?/p>
我無法想象沒有他的生活。他已然無比深刻地扎根于我的心田。他是寧靜的海面上涌起的云,是清晨從窗縫溜進的風,是篝火堆中搖曳的光。細小蒼茫,平和清爽中帶著暖意。
我問他叫什么,他只告訴我,他沒有名字。
但他在我眼中便是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