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陽像一個忙了一天的莊稼人懶懶地躺在山頂,發(fā)出疲倦的光,靜靜地被這微風(fēng)拂著,希望送走一點(diǎn)倦意;一簇簇幽幽香菊在園子里靜放,嬌美的蝴蝶在菊叢中起舞,像是在為這一天的生活作最后的總結(jié);山澗清泉一直流過家園門口,清明澈澄;籬笆被長了影子,靜靜地等著新一天的到來;這樣,院子中簡簡單單地幾間草屋,也顯示著迷人的神韻。
遠(yuǎn)遠(yuǎn)地就聽到有人在吟唱:“結(jié)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問君何能爾,心遠(yuǎn)地自偏。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山氣日夕佳,飛鳥相與還,此中有真意,欲辯已忘言。”這便是陶淵明。
幽幽香菊與他為伴,樂在其中。陶淵明的確生活得自在,在他身上,顯示出的是與眾不同的清閑與曠達(dá)!
可是,他真的過得像世人所說那樣:處于桃源之地,別有洞天嗎?有多少人能夠理解他那離開人人都認(rèn)為是幸福生活的官場情懷?又有誰能夠理解和體悟出他那處在世俗紛爭,虛偽污濁的官場中的苦痛與無奈?又有誰有他那“不為五斗米折腰”的意氣?他知道,憑借一個人的能力,根本無法挽回歷史潮流。所以,他沒有必要留戀,只有選擇憤然出世。也只有他自己明白,他走得無奈,走得悲傷,走得落寞,他痛恨自己的志向竟被這渾濁的官場世俗掩埋。他只能在內(nèi)心里矛盾,他的出世,才有了他的“菊花人生”。
陶淵明的辭官歸田,不是一時的感情沖動,而是主動放棄官場生活,是對前途和命運(yùn)的理性抉擇,是執(zhí)著人生尋找真我的回歸,他的歸隱是追求內(nèi)在的精神自由,他將心靈寄托于山水田園,他所要的是心的空靈,碧澄;要的是自然的清秀與靈動;要的是像魚游清泉那樣的安靜,閑適、自由,他在平凡的現(xiàn)實(shí)中將主觀情感與自然萬物合一,從而獲得精神的解脫。
“榆柳蔭后檐,桃李羅堂前”,“羈鳥戀舊林,池魚思故淵。”他的田園生活恬靜幽雅,清新而自然;重新回歸自然的喜悅之情也由此可見,其中也蘊(yùn)含了他超凡脫俗,悠然自得的情思。
我很敬重他;敬重他那“不為五斗米折腰”的文人骨氣;如此,他才選擇了“如何舍此去,遙遙至西荊。”我更敬重他辭官歸田后“登東皋以舒嘯,臨清流而賦詩。聊乘化以歸盡,樂夫天命復(fù)奚疑”的樂觀曠達(dá),淡遠(yuǎn)瀟灑。我更敬重他在戰(zhàn)勝世俗,戰(zhàn)勝自我的拼搏中,給了世人一種驚世駭俗的超然,一種出乎尋常,回歸自然的超越自我的靜美。
他對菊花的愛,對人生,對自然的真愛,是一種對超人生的詮釋。
幽幽香菊叢中仍然飛舞著嬌美的蝴蝶,一切還是那樣散發(fā)著迷人的神韻,歷史的長廊中,一個文人仍在吟著他的詩:“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陶淵明,一個真正的農(nóng)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