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績單發(fā)下來時,又換得他一次良久的沉默。接近末尾刺眠的名字,深深觸疼著他的心。“該死,明明很認真學了。”他咬牙,身體不由得顫栗,仿佛有一種很可怕的物體,躥進了他深處的靈魂。坐在他的旁邊,專程為他輔導的班長蘇紅,望見她這般模樣,出口安慰了一句:“沒事,不是進不了么?”
這便是所謂的進步?不過是從最后一個位置脫離了罷了。小小的名次,能改變一個人的觀念嗎?他腦海里浮現出一個碩大的身影,另他的身體顫抖得更加厲害。
蘇紅從他的眼神讀出了令她很不解的恐懼。
“算了。”他突然笑了笑,帶著點輕蔑,像是自嘲,又帶著幾抹淡然。一瞬間歸為平靜,如同蕩不起漣漪的湖水。蘇紅懷疑他之間的恐懼都是幻覺。
但他終究還是不能釋懷的。那個人,就如同他生活中的一團黑影,無時無刻不籠罩著他,令他覺得寒芒在背。似乎下一秒就會有一把刀穿胸而過。那人這次懷著這般大的希望,當得知結果未有預料的好時,又是怎樣的一番狂風暴雨?
他不敢再想,他甚至希望這課一直上下去。放學,此時竟成了一個恐怖的字眼。
學是最終要放的。他在教室里躊躇了許久,知道關燈的保安上來,他才拖著身軀離開。走到一半時,他轉了個方向,去了另一個地方。
他去了郊區(qū)的荷塘旁,河水在柔柔的月光下閃爍著粼粼波光。他在一棵樹下躺下,盯著被風吹的在眼前飄蕩的劉海,似乎整個世界都氤氳了。心也慢慢的平靜下來,沉重的壓力漸散了,輕松漸涌上來。
那一刻,他不再想什么學習。
整個晚上,他都在迷糊。睡了醒,醒了睡。就這樣熬到了黎明,天空寥若辰星,月亮也去休憩去了。太陽遲遲不肯去來。在地平線上投下了幾縷光明。
他聽到背后有腳步聲,知道是誰來了。
“我猜到你會來這兒。”蘇紅緩緩走過來,望著他。他沒說話,半瞇著眼睛,毫不掩飾他此刻的疲態(tài)。
“你整夜未歸,大家都在找你。”她說。
“我知道。”他的聲音很平淡。
蘇紅愣了愣,半響,咬牙說道:“你父親……也很擔心你。”
“我父親?”他語氣有了波瀾,“那個人?擔心我?你難道不知道他找我是為了什么?”
蘇紅搖了搖頭,“你好像和你父親有過節(jié)?”
“過節(jié)?”他猛然跳起來,他就是我的噩夢!”忽然他把上衣一脫,赤裸的上身暴露在空氣中。
蘇紅發(fā)出一聲驚叫,她看見一道道細細的傷口爬滿了他的皮膚,像是一條條丑陋而猙獰的蟲。接著他把衣服穿好,仿佛做了件微不足道的事。但她的嘴巴仍張得大大的,眼神盡是震驚。
“你知道我昨晚一直在想什么嗎?”他撿起三塊石頭,“我覺得學習就跟這打水漂沒什么兩樣。你扔輕了,它漂不起來……”他輕輕丟出一塊石頭,石頭無奈發(fā)出“咕嚕”一聲,沉落水底,“你仍得太用力,它直沒水底。”第二塊石頭被重重扔出,直接砸進水中,“只有你掌握好了力道和方向,它才能成功漂向對岸.”說完,他甩出第三塊石頭,石頭歡快的在水面上跳了幾下,接著在對岸著陸.
“而我,就是那被扔重的石頭.”他說。
蘇紅沉默了許久,似乎在思考這句話的意義。末了,她弱弱的說了句“對不起。”
他明白她的難處,她她還是班長。他對她說。“你去吧,我在這兒等你們。”
蘇紅走了,他在那兒靜靜的坐著。他知道再過不久,那個人就會過來,然后整個世界就不會再有寧靜,所以他享受著,努力享受著。
他的目光投向天邊,東邊的那輪紅日,怎么還未升起?
他不知道,他望錯了方向,他望著一個永遠也找不到曦光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