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不幸,最近很有可能我會失去一位摯友。
那天放學(xué)回家,我一如既往地邊吃飯邊翻報紙,忽然我“啊”地叫了一聲,把正在盛飯的母親嚇了一跳,我沒有顧及她的責(zé)怪,只是呆呆地盯著報紙,顫抖著聲音說:“媽,光合作用要倒閉了!”
光合作用是一家連鎖書店,從廈門成長起來,許多地方都有它充滿寧靜和書香的分店,我家附近就有一家。在我的記憶中,那些放著大部頭的書架,就是知識與智慧的象征。當(dāng)年,對于剛剛識字的我來說,那些書都太深奧,所以我只是懷著崇敬的心情望著它們,偶爾找到一本看得懂的書,就興奮地抱到一邊,一頁頁地翻著,看一遍、再看一遍……直到看懂為止,于是我也漸漸長大了,以至于有些語句我還清清楚楚地記得,例如:人們在黃昏后久久地盼望,卻遲遲沒有看見月亮的升起……云層分開一條小縫,金色的陽光直射在它的身上,火紅的皮毛一如他們第一次見面那樣燃燒著……等等。
書店里總是那么安靜,人們交談時也盡量壓低聲音,生怕壞了這種寧靜,每次看書時都象朝圣似的,躡手躡腳地拿書,踮著腳走,小心翼翼地坐在臺階上,輕輕地翻動書頁,與邊上的人一樣,只發(fā)出“沙沙”的翻書聲,誰也不會大聲說話,還有,樓上飄來陣陣若有若無的咖啡香,童年時的我就想,也許這就是“書香”?或是“寧靜致遠”?或是“書中自有黃金屋”?
然而這份感受今日將要消逝了,那個供我品味書中珍饈、與許多人共享閱讀樂趣的氛圍將離我遠去。坐在家里看書,總是少了一分平和,多了一絲煩躁。想想在書店里,在臺階上,大家都還很自覺地坐在每一階臺階的一邊,人人手捧一本書,雖然彼此不認識,但是愛書的心意卻是相通的。現(xiàn)在一人一本書一間房,連翻書聲都沒有了,靜是愈靜了,但更是孤單了。
母親說我是個戀舊的人,真對。從那天起,我一靜下來心里就會想到光合作用,想到書香混著咖啡香,想到一片寧靜平和,想到那些嚴肅的大部頭,末了,嘆惜一聲,心里竟是莫名的惆悵與痛楚;有時,會夢到灰撲撲的店面、空蕩蕩的書架讓人很失落,地上落著木屑、紙片,扶手被拆了,歪歪地堆在一邊……早上醒來,發(fā)現(xiàn)枕頭上濕濕的。
后來又聽到消息,光合作用可能重建,我不禁心中有點悸動,那是見到久違的朋友時的心情,我要說:“歡迎回來,光合作用!”
我忽然明白,光合作用的重要,并不是它所提供的書與寧靜的環(huán)境,而是一種共同學(xué)習(xí)的氛圍,一種汲取知識力量的渴求,它使浮躁的人們平和起來,為蒼白的生活添加一抹絢麗,它使我有一種充實的幸福感,所以它一旦離去會令我如此失落、如此傷心!
回來吧,我的摯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