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
父親總是默默的,站在窗口,一雙厚實的手里夾著煙頭,眼睛定格在窗外,怎么也猜不透他臉上的表情。矮小微胖的背影下,也許藏著莫多的滄桑吧。突然,有一陣酸楚涌上了心頭。
記憶如河邊古老的老水車般回到了過去,咯吱咯吱響個不停。雨熱同時的季節(jié),悶熱的空氣,潮濕的地面,令人發(fā)悶,在中考失落中的我一味地想要逃離這個時間段,等一切平息后,等陽光出來后再回來。父親滿臉焦慮的為我到處奔走于各所學校之間,拼命地為我爭取自費的名額。那個被父親一直攥在手里,用黑色塑料袋包了好幾層,里面是一疊剛從銀行取來的粉紅色誘人的人民幣。窗外的麻雀格外地吵鬧,似乎也在嘲笑我的懦弱和無能,它們在窗前肆意地搖拽著勝利的旗幟。父親緊緊地握著那個刺眼的黑色袋子,另一只手夾著煙頭,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煙,白色的煙氣從父親的鼻腔中一涌而出,像極了一聲長長的嘆息,沉重而哀愁。父親依舊倚在窗前,沒有發(fā)出一點兒聲響,默默的看著窗外,我分明看見了那緊皺的雙眉,和這幾夜他黝黑的臉上悄然而起的幾絲皺紋。矮小微胖的背影,在陰雨天的灰暗下襯得有些狼狽,無奈。我站在房門口,凝視著父親微駝的身軀,突然淚眼婆娑了。
父親默默地抽著煙,時而會有一小聲輕微的嘆息聲,這幾夜,他蒼老了很多,突然發(fā)現(xiàn),那個曾經(jīng)輕易地把我舉過頭頂,坐上他寬敞的肩膀的父親已漸漸衰老了。那曾經(jīng)我所崇拜的能干的父親也不是不能的,他說的最多的話,放心,爸爸會想辦法的。沒有像母親那樣痛心的責罵,沒有像朋友那樣舒心的安慰。父親他給我的是一份厚重的安全感,讓我覺得,有他在,我什么也不怕了。
一個電話打破了清晨的寧靜和單調,父親接完電話,連煙頭都沒來得及熄滅,就握著那個刺眼的黑色袋出去了,我知道,他又去某學校為我奔波了。臨近中午了,一直都還沒有父親的消息,懼怕、擔心、緊張……復雜的心情在心中洶涌澎湃,此起彼伏。我小心翼翼地拔通了父親的電話,電話的那一頭,父親鎮(zhèn)靜地說:“放心,爸爸一定會盡力讓你讀較好的高中使我,一定會。”我接完電話,心里酸酸的,不爭氣的眼淚終于按奈不住,涮涮而下,我擦干眼淚,奔向父親現(xiàn)在所在的那所高中,我看見父親站在走廊的盡頭上,右手握著那個黑袋子,左手夾著煙火,時不時地深深吸一口煙,白色的濃煙從父親鼻腔中一股腦兒涌出。父親看見我來了,說:“早上沒見著校長,中午繼續(xù)等著,下午他還會來的,一定會的。”父親的話語很鎮(zhèn)定,但他的眼神里,我隱約看到了一絲焦慮。過了很久,爸爸拿著一張發(fā)票興奮地對我說:“進了,進了,我們這就交錢去。”停貯在父親臉上許久的愁容終于全都舒散開了,那等久了的笑容也映上他的臉龐上,久久沒有散去,我和父親走出校門時,我回頭看了一眼這校園,想:“這就是我的高中了,用父親數(shù)不盡的心血換來的。
現(xiàn)在,周末回家,還是會看見父親手里夾著一支煙,站在窗前,深深吸一口煙,再呼出來,他的眼睛依舊望著遠方的事物,默默地,沉受著無數(shù)堅強與鎮(zhèn)定。那個矮小偏胖的背影,依舊那么滄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