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不出的思念

說不出的思念
　　夜，靜的有點可怕，只聽見筆在紙上刷刷寫字的聲音。抬起頭，猛地發(fā)現，又是一個月圓之夜。月圓得跟那夜一樣。我的思緒不禁回到了那夜——多么可怕的一夜啊，多么讓人傷心絕望的一夜啊。就在那夜，舅走了；就在那個月光醉人的夜里，舅走了；舅閉上了他那雙永不睜開的眼睛走了。

于是從那時起，我便討厭月光，討厭它肆無忌憚地灑落在大地上；討厭月圓，討厭它在別人生離死別時圓得那么過分。

放下手中的筆，心中不勝凄涼，于是關燈上床。卻怎么也睡不著——那該死的月光竟然悄悄地躍窗而入。

你這該死的月光，我的心在痛，你知道嗎？是你奪走了我的親人！如果不是因為你，舅就不會上樓；舅不上樓，就不會摔倒；就就不摔倒，就不會發(fā)?。痪瞬话l(fā)病，他就不會離開；舅不離開，我就不會這么傷心……都是你，都是你，都是你惹的禍。我恨你??！你難道不知道嗎？為什么還要進入我的房中？你給我滾出去，滾！

“北極星的眼淚/說不出的思念/原來我們生活在兩個世界/北極星的眼淚/你哭紅的雙眼/被淋濕的諾言/淹沒在心里面……”手機鈴聲響了。

“喂！媽嗎？”我有氣無力地問。

“嗯！明天是你舅的忌日，你回來吧？”

“嗯！”我哼了一聲。不是不想多說，我是不敢。我怕再說幾句，就會掩藏不住心中的悲傷；也怕觸動媽媽掩藏已久的悲傷。

“好，那我就掛了？”媽媽也是簡短的幾個字，大概跟我一樣，不敢多說吧。

掛了手機，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靜，腦子里不斷浮現關于舅的種種畫面：年輕的面龐，和藹的笑容，慈愛的目光；得體的談吐，瀟灑的舉止；還有那雙為我冒雪上街買辣椒而凍得紅紫的手……

再次抬頭，我意識到我正身處月光之下。你這該死的月光，你不知道我討厭你嗎？我猛力拉上窗簾，趕走那可恨的月光。

沒有了月光，房里黑了很多，捂上被子，靜靜地躺著，腦子里滿是舅的影子。我強迫自己不要再想，可我怎么也做不到。

打開播放器，戴上耳機，我希望用音樂來減輕我的悲傷。

“哭/眼淚隨著追憶一滴滴落下/仍然跟著我的思念/會隨著眼淚離去吧/不著邊際地走啊走/一步一步/踏著悲傷的世界……”

不知何時，我睡著了。在夢中，我見到了舅。舅用和往日一樣溫和的語言對我說：“二啊，其實月光并沒有害舅啊！相反，恰恰是它在舅病入膏肓時，給了舅安慰和希望，舅才能活到月圓啊！你記著，有月光的晚上，就有舅；舅已經化身為月光了——只為在有月光的晚上，多望你們幾眼，默默送去我對你們的祝福……”

我驀然驚醒。舅是在托夢給我嗎？舅真的已經化身為月光了嗎？那我趕走了月光，舅會不會怪我？可我并不知道這些啊？這么說，是我錯怪了月光？

于是，我快速地拉開窗簾，月光又躍窗而入，灑落在床上、桌上、地上。我突然覺得月光好美，照在身上竟然是暖暖的感覺！

我起身走到窗前，院子里也是滿滿的月光！我不禁想起蘇軾《記承天寺夜游》里的句子：“庭下如積水空明”。

原來舅并沒有離開我們，他是在以這種獨特的方式注視著我們！

于是，我的耳邊仿佛又響起了手機的鈴聲：

“北極星的眼淚/說不出的思念/原來我們生活在兩個世界/北極星的眼淚/你哭紅的雙眼/被淋濕的諾言/淹沒在心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