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朋友:
要我怎么說呢?我真不知道。但我只想問一句——你還記得我嗎?
我在你的腦海里,是否只剩下一個簡單模糊的身影?他個兒不高,瘦得像根火柴;他笑起來很滑稽,會露出發(fā)亮的牙套;他時而活躍得像即將噴發(fā)的火山,時而沉默得像靜靜凝思的老者——這這些,你還記得嗎?
如果此刻你正讀著這封跨越時空的信,而我鮮明地在你的記憶中閃爍,我一定會微笑的。但如果,你對這字跡感到陌生,感到困惑,你如何也已描繪不出那個熟悉的影子,那個已埋入你的心海底塵封了十年的影子,別怕,聽我給你說。
你看見了嗎?他剛從一個無憂無慮的世界里不知不覺地踏了出來,仿佛一場春夢,他漸漸睜開了眼。你看啊,時光也解凍了,倏忽之間,他就進入了花季少年的行列。他從那一點點變粗變重的嗓音里,他從那一根根探出身子的胡髭里,他從那一寸寸向上生長的身體里,飛舞著成長,和著歡快的旋律,舉著燃燒的火把,向前奔跑。
他的身旁仿佛總是有一圈光環(huán)圍繞。“嘿,學神!”他走在路上,這樣的招呼經(jīng)常會從四面八方傳來。然而,他只是微笑,他不習慣在人群中太過顯眼。有時,家里有客人來,父母總是會夸他,說他成績怎么怎么好啊,在家里怎么怎么聽話啊……他聽到這些,心里雖然高興,卻會輕輕碰一下父母的肩,壓低聲音說:“好了,別總說了,說得我都聽煩了……”但看見父母那驕傲得像開了花的笑容,卻又忍不住竊喜。
他愛書,嗜書如命。你看這兩個大書架,滿滿的全是他一本一本積累下來的財富。他一天不看書,渾身就不舒服,心里就像缺了什么似的。你還記得那次數(shù)學考試嗎?他飛快地把題目搞定,抬頭瞟了眼講臺上的老師,還好,老師正在專注地批改作業(yè)。他悄無聲息地低下頭,從抽屜里探出一本只剩結(jié)尾的小說,聚精會神地讀了起來。伴隨著下課鈴聲的驟然響起,他正好讀完結(jié)局,同學們看著他驚詫的面孔,還以為他剛發(fā)現(xiàn)解開某道題的方法呢。
不知道你是否還記得,他也有過夢想——寫作??伤?,他的所謂夢想,不過只是用來夢里念想的罷了。但他去追。他盡全力對待每一次作文,每一次下筆都深思熟慮。他在夢想的道路上大膽嘗試,他寫詩,雖然這些詩都是極其劣質(zhì),但他一直懷著熱愛。他喜歡異想天開,他總是想象著自己手捧自己出版的詩集,愛不釋手,他甚至已取好了書名,就叫“做場白日夢”。
但正因為有夢想,所以有迷惘。
每次他回首已走過的路,會發(fā)現(xiàn),夢想從來離他都是那么遙遠。他沾沾自喜的文章,在老師那總有很大欠缺;他自己都厭惡的文章,老師卻會出其不意地贊賞。他從來就不知道這是為什么,他不斷探索,霧卻越來越濃,越來越沉重。他堅守著自己的想法,慢慢地卻愈發(fā)自己質(zhì)疑自己,他找不到人理解他,幫助他。他也找不到方向。而這一切的根源,來自一個充滿愛和冰冷的地方,我不說,但你會明白。
這些,你不能忘記。
我在猜想你的模樣,可我絲毫也看不清。也許是因為,我不敢。
但不管你完成了夢想,功成名鑄;不管你成為蕓蕓眾生中的一員,歸向平凡——你都不能忘記,不能忘記十年前,那個執(zhí)著而彷徨的少年,那段美麗而迷惘的時光。
當你翻開青春,含著淚一讀再讀;請讓我看到,一抹淡淡的微笑。
祝福你!
你的遙遠的朋友
2014年7月1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