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瑣憶》里反復強調(diào)魯迅先生幽默與諷刺的特點。而對魯迅先生的這種幽默確實值得我們探討一番的。幽默,是個外來語,即Humour。而尋找中國有關(guān)詞匯,古時只有“徘伏”、“詼諧”、“滑稽”等字眼。例如宋代有位詩人姓石,一次外出騎馬不留意掉了下來。人們看了便嘲笑他。而他卻拾起帽子,彈彈灰塵說:“多虧我是石博士,若是瓦博士,可就完了。”近乎是自我解嘲了。
而國外的正宗幽默是:一位音樂家教國王拉小提琴。國王當然拉得很整腳了。音樂家便對國王說:“音樂家分為三等:第一等是一竅不通的人,第二等是水平糟糕的,第三等才是像我這樣技藝高超的人。恭喜陛下,您已經(jīng)躍入第二等了。”
這種幽默既巧妙地說了真話,當然也不會惹得龍顏大怒,真有把山一般的沉重都化為風一樣輕盈無形的力量。而英雄柏修斯只有借助幽默這面鏡子的幫忙,才能避免因直視女妖的臉而使自己化為石頭,又能砍下女妖的頭顱,而從中飛出雙逸輕靈的飛馬。正是在這種慧義上,我們才珍視魯迅先生文章中那種幽默語言的力量,每次讀他的雜文,總為其中彌漫的幽歇風趣、力透紙背的風格而感染。心想:人說他“嘻笑怒罵皆成文章”,可若少了這幽歌,也會是言之無趣,行而不遠了。
看一出意大利戲劇,客人向主人自謙說:“我是您最末仆人衣服上的最后一粒紐扣。”而主人含笑回答說:“這粒紐扣但是寶石做的。”這樣機智的對話,說明雙方都富于幽默感,因而自然會成為交際場上的佼佼者。那位聞名世界的女作家斯塔爾夫人,據(jù)說其談吐的幽默與詼諧會令反對她的人都心悅誠服,以致拿破侖皇帝命令她不許進人巴黎方圓50里之內(nèi),以免受了她的感染而放下了自己的原有立場。
幽默竟有這么大的力量!
所以我就明白了魯迅文章那千鈞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