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千五百年前的孔子說過,“道不行,乘桴浮于海”。這也許說明孔子獲悉過來自海外的移民的信息,是移居日本的吳人(倭人)還是來自更遠(yuǎn)的移居美洲的殷人(印地安人),就不得而知了。這天我們又接到來自海外的信息,是“道不行”的年代遠(yuǎn)渡重洋去美國的兩代華裔的信息。
中國人對根的認(rèn)識,可能和其它國人相比有更強烈的情感。故土難離,但離開后更思念故土,正如《喜福會》作者譚恩美的母親臨終時所言,“那的確是孩子該要了解的,作為女人需要熟悉自己的母親,永遠(yuǎn)不要忘記我們的祖國是中國,這是母親留給兒女們的珍貴財產(chǎn)。”
最令我感動的是,影片結(jié)尾,瓊(吳精美)帶著已故母親的企望和代表深深祝福的鵝毛,來到中國上海,和當(dāng)年在抗日戰(zhàn)爭的烽火年代失散的孿生姐妹相會,很難用言語來形容這種悲喜交集的感情,它觸動了心靈最柔軟的部分,一股熱流在涌動。(附加說明的是,影片拍攝現(xiàn)場顯然是我極為熟悉的有著多少悲歡離合的上海公平路碼頭。)小說對這一場景是這樣描述的。“她們對我,總有一種無法描繪的親切和骨肉之情。我最后看到屬于我的那一部分中國血液了。呵,這就是我的家,那融化在我血液中的基因,中國的基因,經(jīng)過這么多年,最后開始沸騰。”
這部影片可能是有史以來集合了最多的兩岸三地的華人女影星,多頭敘述了四組母女的經(jīng)歷,人物眾多,情節(jié)繁復(fù),年代跨度大,但有條有理,娓娓敘來,充分顯示了編導(dǎo)的功力。兩小時的長度濃縮了如此多的悲喜以及對人生好處的思索,使我們恍惚在過去和現(xiàn)實之間,其滄桑感只有《霸王別姬》能夠媲美。
在“道不行”的年代,女性的遭遇更為悲苦,因為其作為花瓶或玩物的女性地位和對生殖機器的苛求,纏繞她的還有一份屬于母親的難舍難分的情愫。四個母親中,一是童養(yǎng)媳,由于小丈夫的不諳人事而無法懷孕,屢遭婆家的白眼和唾罵,但她與命運抗?fàn)?,利用婆家對傳宗接代的急切情緒,移花接木,讓與車夫偷情而懷孕的惶惶不安的女仆卻成了正房太太,自己獲得了一張去上海的車票;二是情竇初開時愛上了花心大少,懷孕后成婚,丈夫的見異思遷使她飽受兩年精神折磨,在恍惚時溺死了自己的親生兒子,以后嬰兒的形象卻時常浮此刻夢境中,纏繞她一輩子。此刻我們常說孩子是無辜的,這確是觀念上一大進步;三是婚后丈夫過世而守寡,因被大戶人家強暴后懷孕,卻被視為不守婦道,被婆家和娘家先后逐出家門,被迫成為四姨太。生下的兒子又被三姨太奪走。為取得原諒,割臂肉為母親療病。在無望中吞食鴉片自殺;四是為在戰(zhàn)亂時遺棄自己的孿生女兒而抱憾一生。
到海外即美國后先后出生的四個女兒又有另一番經(jīng)歷,其中母女間的特殊感情和彼此影響描述的極為細(xì)膩。一是精明能干的母親和絲毫不亞于她的女兒,在奕棋及感情婚姻上互相角力,在第一次順從母親選取的婚姻失敗后,嫁給了老外,最終得到了母親的默許;二是女兒愛上公司老板,而他卻是個斤斤計較的丈夫,除用計算機費用均攤,顯然還處處占著妻子的便宜。母親不要她重蹈覆轍,即使是愛過的男人,如果沒有尊重、溫柔和愛,就就應(yīng)離開他;三是也嫁給大戶人家,為避免夫家對東方人的譏諷,努力做一個稱職的妻子而習(xí)慣于自甘卑微,結(jié)果失去了丈夫的尊重和愛。在母親的鼓勵下,她最后找到了自我,婚姻重獲新生;四是母親追求什么都做的最好,對女兒的期望也同樣高。在母親過世后,她才理解自責(zé)的心理一向在折磨著母親。母親把對兩位姐姐的期望寄托在她的身上,把三倍的愛給了她。最后她帶著母親深深的祝福,到中國和兩位“長著媽媽一樣的臉”的姐姐相聚,她圓了母親的心愿。
我以為這的確是一部值得珍視就應(yīng)收藏的好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