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洛博士今年已經(jīng)五十五歲了,他是個醫(yī)生,長期在實(shí)驗室工作。他個子高大、英挺,要不是滿頭的白發(fā),你根本看不出他的實(shí)際年齡。
馬洛結(jié)婚很晚,妻子叫米娜,她比馬洛整整小了二十五歲,這是他平生第一次也是唯一的愛情。他們的婚禮在教堂里舉行,受到了所有親友的祝福。結(jié)婚后,馬洛感到自己也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只是在今天,這個幸福、美好的世界,卻在一次意外中被砸得粉碎。
今天,馬洛還是和以往一樣散步回家,可是他沒有像往常那樣先到俱樂部去,他今天不想喝酒,只想早一點(diǎn)看到米娜。就在馬洛走過通往大門的林蔭小道時,他突然驚奇地看到大門是開著的,門里的燈光照射出來,把門前一塊地方照得很亮。有一個年輕男子,正和門內(nèi)的一個女人說著話,那女人,顯然就是米娜了!米娜說:“好了,羅伯,真感謝!這段時間的確美好,無論如何請你明晚再來,他不到九點(diǎn)鐘是不會回家的,那么我們可以有三個小時的相聚。”
米娜的這番話對馬洛來說像是晴天霹靂,又像是千萬把鋼刀在刺著他的心,他站在路旁的灌木叢中,整個身體似乎都麻木了,半天動彈不得。他有一種沖動,想沖上去質(zhì)問,但他立刻制止了自己,這只會鬧笑話,他并未發(fā)現(xiàn)什么,也未抓住妻子的任何把柄。
因此,馬洛靜靜地看著這個年輕的男人離開,消失在黑暗里,只是馬洛的心卻在流血。
從那時起,馬洛再也沒有下班以后到俱樂部喝杯酒的興趣,也沒有勇氣提早一個小時回家,看看家里到底發(fā)生了些什么事情。他只是在每天差不多的時間回家,躲在花園的灌木叢中,偷偷地看著米娜和那個年輕男人道別。馬洛心里充滿了憤怒、沮喪和自卑。
終于有一天,馬洛突然覺得已經(jīng)受夠了,他得結(jié)束這件事。那天晚上,馬洛坐在書房里想了半夜,米娜好幾次下樓來催他去睡覺,他都沒有理她,他在想:“你這個壞女人,你還以為我什么都不知道?”
接著,馬洛坐到書桌前,在臺燈下面寫了點(diǎn)什么。一個星期以后,馬洛寫的東西在當(dāng)?shù)氐某繄蟮橇顺鰜怼.?dāng)時,他們夫婦倆正在吃早餐,米娜翻了翻晨報,看到“出生、死亡和結(jié)婚”這一欄目,她把這一欄目反復(fù)看了三遍,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是誰在惡作劇啊,這個玩笑真的開得太大了!報上登的是一份訃告,是這樣寫的:“米娜·馬洛,三十歲,馬洛博士之愛妻,突然在家中死亡,十五日上午十一時在私人墓園舉行葬禮……”
“親愛的,”米娜皺著眉頭小聲地問,“你看到這訃告沒有?”
“我當(dāng)然看到了。”馬洛不在意地回答說,“那是我登上去的。”
“你這是干什么?”米娜有點(diǎn)惱怒起來,“這種玩笑是開不得的。”
馬洛喃喃地說:“哦,米娜,親愛的,這不是玩笑。”
“那是為什么呢?你這是為什么……”底下的話米娜再也說不出來了,因為馬洛的拳頭已經(jīng)揚(yáng)起,瞬間打掉了她兩顆牙,接著又往她后腦狠擊一拳,一下把她打昏了。緊接著,馬洛將米娜抱到書房里,輕輕地放在長沙發(fā)上,然后又考慮了很久,才從書桌抽屜里取出一支皮下注射器。他看了看手表,將注射器吸滿了藥水,然后注入米娜傷口上的靜脈。
馬洛一邊注射,一邊喃喃地說:“好了,你這個不知廉恥的女人,這樣可以使你保持安靜,一直到該醒來的時候。”
沒過多久,殯儀館的人就來了,他們安慰了馬洛幾句,然后就動手做起他們的事來。馬洛表面上裝得很悲傷,他自己是醫(yī)生,對自己注射的藥水非常有把握,什么內(nèi)行人來驗尸,也只會得出結(jié)論:心臟病突發(fā)。
接著,殯儀館安排的化妝和其他工作也完成了,這些人走了后,只剩下馬洛單獨(dú)和米娜的“尸體”相對。馬洛看到米娜整個人被裹在壽衣里,他不懷好意地笑了笑,接著他把蓋著的壽衣揭開,用一根外科手術(shù)用的針和粗線,把米娜的手腳和嘴巴都縫了起來。他的手法熟練,不愧是個外科圣手,他沒花多少時間,就把這項“手術(shù)”完成了,最后剪斷了線頭,把壽衣再蓋上去。然后他又回到書桌前的椅子上,倒了一杯酒慢慢喝著,心里充滿了復(fù)仇的快意。
葬禮簡單而肅穆,只來了少數(shù)的親友。他們嘆息搖頭,為死去的米娜感到惋惜。簡短的儀式完成以后,靈車將棺木送到兩英里以外的火葬場去。
到了火葬場,米娜的棺木被放上了升降機(jī),牧師又念了念“塵土歸于塵土”一類的老話,執(zhí)事人員隨即按下了開關(guān),棺木緩緩降到了地下室。在地下室里,有一個小伙子正在等著棺木落下來,他很快用力將棺木推進(jìn)了火葬爐的門內(nèi),然后把爐門關(guān)上,回聲震動了整個地下室。
這一刻,米娜也聽到了這聲關(guān)爐門的巨響,這是她在麻醉失效醒來后首先聽到的聲音,接著她就完全清醒了。
原來,馬洛給米娜打的只是一種能讓人呈現(xiàn)假死狀態(tài)的藥劑。此時,米娜不知身在何處,只覺得好黑好悶,但過一會兒,她感覺全身都不對勁,她的手腳一點(diǎn)都動不了。這時候,她想起了昏倒前發(fā)生的事,她驚慌起來,想喊,可是嘴卻已經(jīng)被縫上了。她想到晨報上的訃告和丈夫打了她一拳,她漸漸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老天,她該怎么辦?米娜拼命掙扎,外科線拉破了她的皮膚,血流了滿身,一切都太遲了,火焰已點(diǎn)燃了那薄薄的棺木,逐漸燒到她的身上……
一個小時后,那個年輕人將瓦斯關(guān)上,打開爐門來收拾骨灰……
就在下午五點(diǎn)的時候,一個年輕人敲響了馬洛的家門,他的腋下夾著一個用紙包著的相框。
馬洛開門一看,來人正是和米娜相會的那個神秘的年輕人。“晚安,博士,”年輕人微笑著走入客廳,“我想你大概就是在等這樣?xùn)|西吧?”
“等這樣?xùn)|西?”馬洛差點(diǎn)跳了起來,“你的話是什么意思?”
“沒什么,這是你妻子為你準(zhǔn)備的生日禮物。”
年輕人打開了包裝紙,里面是米娜的畫像,畫得惟妙惟肖,生動極了。
年輕人解釋說:“我是一個自由畫家,你的妻子委托我?guī)退嬃艘粡埾?,作為送你的生日禮物。為了瞞著你,給你一個驚喜,都是趁你在實(shí)驗室工作的時間來畫的,這花了我六個星期的時間。不過,假如你滿意的話,這么多時間也算花得值了。”
馬洛只覺得屋頂都在晃動,他想說點(diǎn)什么,就是說不出來,因為在他要說話之前,他已倒在那幅畫像的旁邊,他的視線正好落在畫像所題的字上——“致馬洛,我唯一的愛人。米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