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斷想——衣袖揮過處,流言作春風!
又是江南春水乍綠的時節(jié),不知是否還有白鵝的紅掌在拍打今歲的春歌。
江南只是一個夢,一個由詩書,畫卷,絲竹勾勒出的夢,一個關(guān)于小橋流水,江楓漁火的夢,那里紅磚綠瓦,溪水潺湲,可以背倚舟楫享受天籟,無論是煙柳畫橋,還是風簾翠幕,抑或是蘋花汀草,都是一種適然。
于是,我在夢里尋覓那一隙春光。
綺麗的江南,吹得是酥媚入骨的風,飄的是纏綿悱惻的雨,我戀于孱弱的江南,而江南迷上了旖旎的宋。
我知道,是秦觀豐富了江南,也是江南造就了秦觀。“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寫情的唐詩宋詞,沒有一句比之更美了,它已經(jīng)超越了古典,也超越了現(xiàn)在。我想,千年前在蘇東坡門下做弟子的男人,一定是經(jīng)歷了什么,讓他一詠流芳,他很理性,也很浪漫。“郴江幸自繞郴山,為誰流下瀟湘去,”我不知道他用何種感情吟出此句,但至少我會知道,他敢愛敢恨。
他愿意這么寫,而且我知道,他也一定會這么寫。多雨的江南,就是滋生溫情和愛的地方,一代詞家,不可能背離愛的主題,這里是人間仙境,本就該誕生白蛇許仙梁祝化蝶的千年之戀,讓我驚奇的是,千百年之后,許多人至今仍如此表達。
千年前,揮毫的筆墨潑灑出絢麗的詩章;千年后,凝固的筆墨竟依舊飄香。
撐一支竹篙,駕一葉扁舟,迷失在煙雨江南中,我在恍惚中找尋到了易安那惆悵的背影,我不知神州是如何哺育出婉約詞宗的,但我明白結(jié)果是她為歷史添上了絢麗的一筆,李清照的一生無法用幾句言盡,也不應(yīng)用片言只語草草概述,她本身就是一首詞,一首寫不盡的詞,她歷經(jīng)了多種情感的洗刷,也許苦多于甜,抑或樂長于悲,我只能從那破碎的詩句中讀取她的人生,我喜歡她那豆蔻年華的清純秀麗,“爭渡,爭渡,驚起一灘鷗鷺。”展現(xiàn)出一個與眾不同的閨秀,讓人無限喜愛,相伴伊人,趙明誠不知是否幸福?“怕郎猜道,奴面不如花面好。”詞宗亦會在乎自己的面容,是因為愛吧,于是,快樂,并快樂著。
窗上的雨,蜿蜒成詩,寂寞成河,一別夫君,易安亦有閨怨之情。“紅藕香殘玉簟秋,輕解羅裳,獨上蘭舟,云中誰寄錦書來,雁字回時,月滿西樓,花自飄零水自流,一種相思,兩處閑愁,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莫說名家閨秀,亦有情欲盈門。“相思欲寄無從寄,畫個圈兒替。”離愁有多痛,痛有多濃,當夢被埋在江南煙雨中,心碎了才懂。
時光飛逝,如白駒過隙,易安顛沛多方,卻只能凄然嘆道:“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我若穿越,定會讓她與明城廝守,只可惜歷史不相信如果。
晚風拂落斜陽,踏足于江南清麗河畔。“楊柳岸,曉風殘月。”我于是乎想起了劉永,那是仕途多舛卻依舊伴紅顏粉黛的男人。原始的夢想就像紅榜單一撕就碎。我不想承認他是因為懷才不遇而流連歌樓,我更希翼他有自己的思想立于詞壇,畢竟他成了名詞人,畢竟他是劉永。“擬把疏狂圖一醉,對酒當歌,強樂還無味,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這么靈動的詞藻,若是無意,如何可信?
江南喜歡婉約,而婉約亦留戀江南。
江南用心哺育著她的兒女,而她的兒女用情以回。“過盡千帆皆不是,斜暉脈脈水悠悠,腸斷白蘋洲。”溫庭筠的多情又如何不增加了江南的雨季?
我也仍舊懷想李煜。“剪不斷,理還亂,是離愁,別有一般滋味在心頭。”亡國之痛時時會縈繞于胸?也許你本不該生于王家,但也許這樣你也無法因詞而千古流芳。
“雕欄玉砌應(yīng)猶在,只是朱顏改,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愁,讓宋詞有了一種哀愁,也有了一種凄然,想到了宋詞,便一定體會到了愁。
當時明月在,曾照彩云歸,江南的石板小道上已踏上一種潮濕,那是我離去的最后一抹痕兒……
別時容易見時難,幾時還可以與你重來?邂逅江南,只怕又得在宋詞里迷失一次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