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的守望

小鎮(zhèn)是在一個慢坡上，離山太近了，便成了大山的兒子，它有著山的清秀，也有著山的蒼郁，遠遠望去，倒像是大山余脈中跳起的孤陵，走進去，才見得人間煙火的歡樂。鎮(zhèn)街是一條緩緩而上的泥水路，雨水順著路面輕輕地淌著，水中常見有細細的綠絲。街的兩旁，有著一座座仄斜的小屋，一間擠著一間，似乎壓得都喘不過氣來。街坊鄰里嬉笑喧嚷，婦女提著菜籃子悉悉索索地八卦著近期的奇談趣事，老人們坐在家門口擺張小桌子幾個小凳子一群人圍著一坐下棋喝茶好不愜意，周圍圍著一幫小孩子打鬧嬉戲斗蛐蛐。傍晚男人們都從地里面干完農活回家等著抱抱孩子吃上家人做好的熱騰騰的飯菜。夕陽下的小鎮(zhèn)不繁華卻溫暖美好。

我就是在這樣的小鎮(zhèn)里長大的，小鎮(zhèn)的美好讓我至今難以忘懷。記憶中最深刻的還是那家小小斑駁的理發(fā)店。記憶中已記不清小店的裝橫，只知很小，每到傍晚都會熙熙攘攘的擠著一群人，不管男女老少都喜歡在這里理發(fā)。小鎮(zhèn)里還有幾家理發(fā)店，這家也不是技藝最精湛的也不是環(huán)境最好的，但卻像一塊大磁鐵吸引著無數的人紛紛爭相擠著往這里來。理發(fā)店的老板瘦瘦小小，看起來精煉利索，他在理發(fā)的時候很專注一絲不茍，像是在完成一件藝術品，但他的速度可一點都不慢，像是在變魔術似得一把剪刀在頭頂一晃沒幾下就好了，因此大家都戲稱他“風子手”。“風子手”不光理發(fā)快，忘事很也快，每次小鎮(zhèn)的人要給他錢時，他都會擺擺手說著“忙著呢忙著呢，下次再給，你快回去吧。”等到下次人來時，他又不記得了，撓撓自己的頭發(fā)說“你記錯了吧，我記得你上次給過錢了”。時間久了，人們便也習慣了，每次來理發(fā)都會帶些自己家做的花生醬，芝麻油，蔬菜水果給他，也不再提錢的事。他也樂呵呵的接著，順便把門口玩鬧的小孩的頭發(fā)也一并剪了。在我的童年記憶里我的頭發(fā)幾乎都是他剪的，他也是我兒時唯一一個不反感的理發(fā)師。黃暈的光，熙攘的小店，貫穿了我整個童年。

光陰在流轉，往事又蹉跎，不知不覺，順理成章，長高了，長大了。離開小鎮(zhèn)七年的我再次踏上小鎮(zhèn)濕潤覆滿青苔的小道上，熟悉卻也陌生。我走在小路上想著兒時的往事，突然記起那家斑駁的小店，隨著記憶中路線奔跑，跑過了好多人好多事。我停下來，看著眼前的小店突然感動的落了淚。真好，還是原來的樣子。一個50多歲的瘦瘦小小中年男人走出來，看見我楞了一下，然后大大地綻開了一個微笑，“進來吧，今天不忙了。”

“你們一個個的都走了，我就想，要是你們回來了，找不到以前小鎮(zhèn)的記憶該多失望啊，所以我就守著這家小店，等著你們回來。等著給你們理發(fā)等著聽你們講你們走過的世界多大多好等著你們說你們有多想小鎮(zhèn)等著你們說你們多想讓我給你們理發(fā)。”

在生命的途程中艱難相遇，有些人，走著走著就散了，有些事，看著看著就淡了，聚散無由，我們都無從把握。但是總會有一個人有一個回憶在你的身后等你，等你累了倦了給你一個大大的微笑和擁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