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你能幫我設(shè)計(jì)一只近視鏡!”
有一天,一只螞蟻爬到我的書上,停在書頁的上沿,抬起頭看著我說。我拿起擱在腿上的放大鏡仔細(xì)看了看它。確實(shí),我不得不承認(rèn)它的確近視得很厲害,我把筆尖伸到它眼睛下面,它也沒有看見。
“那你是怎么生活的呢?”我關(guān)切地問。
“我嘛……就是聞味道唄!你瞧,你的書散發(fā)著油墨的氣味,像一座大森林??墒俏夷軌蛟谏厦婧敛华q豫地走來走去。因?yàn)?hellip;…你可不能告訴別人,我把自己的氣味留在走過的路上,這樣就不會迷路了。”
“那么你要近視鏡有什么用呢?”
“要是有了近視鏡,我就可以看到天的顏色,花的顏色,你的顏色……對了,還有樣子!那不是更好嗎?”
我承認(rèn),那的確不錯,因?yàn)槲业囊暳σ呀?jīng)很差了,更何況我還沒有它那樣的嗅覺。
“可是……”我還想說些什么,卻一時想不起了。
“假如我有了近視鏡,我還可以把頭抬得高高的,很多有學(xué)問的人都這樣,就像你!我還可以平時裝深沉,拿一本書做幌子……”
聽上去它要滔滔不絕地說下去,我趕緊打?。?/p>
“哎,老弟,我是真的很近視??!”
“是嗎?”螞蟻晃晃它的巨大的上顎,然后盯住我,“你經(jīng)常拿著一本書,躺在躺椅上睡覺,眼鏡對你其實(shí)是沒有用處的;你經(jīng)常高高地?fù)P著頭,看別人都顯得不屑一顧,眼鏡對于你真的是一種擺設(shè)。”
“難道就你需要眼鏡?”我有點(diǎn)生氣了。一只螞蟻,竟然跟我斗起嘴來了,這世界還有沒有規(guī)矩!
“也許我并不需要眼鏡……”螞蟻突然若有所思地說,“我也許需要被你承認(rèn),我是說,說到底,我們兩個是平等的!”
……螞蟻的話讓我沉思。
“喂,我想要有一只眼鏡是因?yàn)槟阌幸恢?,很多人都有一只,似乎眼鏡就是一種標(biāo)志,可是我想了一下,問題的癥結(jié)不在這里,問題的癥結(jié)是:我是一只螞蟻,而你不是。”
“我?那我是什么?”我問自己也問螞蟻,或者誰也不問。
“至少你不是一只螞蟻。”螞蟻肯定地說,“你這樣的動物總是高高在上,把什么都不放在眼里,你們覺得自己是宇宙的主宰……”
“停!我想起來了,你說的那種動物叫人,不是我。”我糾正螞蟻的概念性的錯誤。
“你不是人?”螞蟻立刻反問,他的伶牙利齒在這一刻暴露無疑。
“我是……”長時間思考,我覺得沒有答案。很多時候,我不是人;也不是我自己。我是一個奇怪的生物,面對這只螞蟻,我徹底迷失了自我。
“哎,我但愿我是一只螞蟻!”我說。
“我要是一只螞蟻就好了!”過了一會,我又說。
一陣風(fēng)吹來,我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這使我損失了一位朋友。突如其來的噴嚏過后,書沿上什么也沒有了。
不知為什么,我竟然沒有感覺。
就像什么也沒有發(fā)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