味道

桌上放著一碗湯，還熱騰騰地冒著熱氣。

“記得喝湯。”母親只淡淡地留下了一句話，便腳步匆匆地走了。我呆望了那碗湯許久，終于，拿起了勺子舀了一匙，入嘴甘甜潤滑，湯從喉嚨滑入直至肺腑，暖感頓時遍布全身。

我捧起碗來，一勺一勺地舀著把它喝完，緩和了我凍僵的身體。

湯里是蓮子、紅棗、枸杞子、花旗參和從商場里買來的便宜雞殼。

湯，母親都會抽我在家的日子里燉。母親農(nóng)村出身，沒有什么知識文化，因為父親是一位務工工人，但是每月的薪水不多，不能維持生計，所以母親也是一位務工工人，矮小瘦削，每天早起晚歸。四十多歲臉上就已經(jīng)開始出現(xiàn)了老人斑，皺紋也在愈加增多，原本該是烏黑的頭發(fā)現(xiàn)如今也已經(jīng)是銀絲趨長，變得愈發(fā)滄桑。

母親不論對什么是都總是淡淡的，淡淡的話語，淡淡的身影。

幼時，我體弱多病，母親總是給我熬很苦很苦的藥，盛了一碗對我說：“快把它喝了。”我不愿意喝，但她淡淡的聲音不容抗拒，我只好不情不愿乖乖地拿起碗皺著眉頭硬喝下去。母親給我施壓的苦是沒有甜的，我總是渴望著她能像別的母親一樣，給她的孩子喝完苦藥后一個蜜棗，可是沒有的，她總是說，甜解苦，藥效會發(fā)揮不了作用。

六年級的期末考試，我考了全級第一名，回家的路上，我想著母親知道了會不會笑得合不攏嘴，高興地將獲獎證書拿出來給母親看，母親卻只說了一句話：“嗯，知道了，湯好了，把湯喝了吧。”不見喜也不見憂，還是那一如既往的淡淡，沒有多余的話。我望著母親，委屈極了，忍住眼淚不讓它落下來，眼圈紅紅的，但是母親好像沒看見似的，腳步匆匆，又走了，只留下一個決絕的身影。

我是領悟不到的，母親淡淡的話語里、淡淡的身影下是包含著對子女的愛。年幼時，母親給予我的是淡淡的苦藥；長大后，母親給予我的是淡淡的甘湯。

母親那次周日工作放假休息，很孩子氣地想要我陪她去逛街，很令我吃驚，但我還是答應了。一路上，母親都在沉思著什么，也不說話，一直沉默著，幾次欲言又止，終于，母親開口了：“那一次你說想要吃草莓，我聽說那家‘萬家福’商場現(xiàn)在有得賣……”我又一驚，那已經(jīng)是好幾個星期前的事情了，那時母親淡淡地說她工作忙，沒有時間陪我去，我也就算了，只是沒想到……與母親并肩，此時我才發(fā)現(xiàn)我已經(jīng)高出母親一截了，這天是個休息日，對于經(jīng)常熬夜的母親來說是一個放松的好機會，長期工作需要休息，母親本應是想好好休息放松的吧？只是她念著我說過的草莓……

母親的愛是淡淡的，但不是淡淡的，它里面有很多調(diào)料，像那一碗苦藥與甘湯，喝下去總是能暖人心，燙出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