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珍藏著一只青花瓷色的美麗鋼筆,因為它承載了我太多的美好回憶。
它是我要送給一個人的最好的禮物。
那是還在讀小學(xué)的時候。
有一次,語文老師叫我去辦公室抱一沓新的作業(yè)本,我走到辦公室,看著那么多老師的目光,整個人的心跳都漏了一拍,站在原地邁不動腳步,甚至忘了自己是來干什么的。
當(dāng)語文老師走進(jìn)辦公室,看到我站在原地畏縮的樣子,火氣立刻就竄了上來。她恨鐵不成鋼地說:“真是沒見過你這么膽小的學(xué)生!做什么事都畏畏縮縮的,真是氣人!”
聽完這話,我傷心極了。老師開口還想說什么,這時,一道好聽的聲音傳入我的耳畔,打破了這辦公室里的我的難堪和死寂:“劉老師,別說了。我看這孩子挺細(xì)心又聰明的,只是不太適應(yīng)罷了,你也別太苛刻了,女孩子嘛,心思細(xì)膩,做事謹(jǐn)慎一點沒什么不好啊!我就挺喜歡這樣的孩子的,不毛躁,踏實。”
我循聲望去,在迷蒙的淚眼中看到一張微笑著的溫柔面孔。
她是同年級的一位語文老師,有著一頭如海藻一樣卷曲的金黃色頭發(fā),嘴唇薄薄的,唇角微微向上翹著,像兩片美麗的玫瑰花瓣。我呆呆地看著她的那雙明亮澄澈的眼眸,她也正朝我望過來,那雙眼睛散發(fā)出來的柔光中,有愛憐,鼓勵,善意,支持,唯獨瞥不見一絲一毫的嫌棄和鄙夷。
那是我入學(xué)以來見過的最迷人的一雙眼睛!
我望向這位親切溫柔的老師,眼神中滿是感激,想開口對她說一聲謝謝,喉嚨卻像堵住了一塊厚重的鉛,發(fā)不出一絲一毫的聲音。
我把這位對我施以援手的老師刻在了我心底。
她大概不知道,她對我露出的每一個笑容對我而言有多大的力量。
一個盛夏的午后,我去辦公室拿練習(xí)冊,那時候的我,在她的鼓勵下,已經(jīng)變得開朗沉著不少。這一次,辦公室里只有她一個人在。我還沒開口,她先微笑著招呼我:“過來一下!寶貝。”她對我的稱呼已經(jīng)親昵到這個地步——寶貝,多美好的一個詞語。
我走進(jìn)她的身邊,聞到她身上傳遞而來的香味,她從書桌里拿出一只黑色的鋼筆,輕輕放在我手上:“喜歡嗎?”我不可置信地看著那只嶄新又漂亮的黑色鋼筆,感激得不知說什么好。“這支鋼筆我很少用,現(xiàn)在把它送給你,因為我們是好朋友,而且,我要祝賀你,已經(jīng)戰(zhàn)勝了內(nèi)心的惡魔,沖破詛咒了!而且,老師也相信,你會用這支鋼筆好好學(xué)習(xí),成為最棒的自己。無論你內(nèi)心是怎樣的想法,都要知道,在學(xué)校里,其他都不算什么,想要得到大家的尊重和老師的喜愛,只有一條路可以選擇,那就是學(xué)習(xí)。明白嗎?”聲音自然,輕柔,像我愛的四月的春風(fēng)。
我鄭重地點點頭,收下了那只鋼筆,淚水不知不覺間又溢滿了眼眶。她伸出雙臂來抱了抱我,又揉了揉我的頭發(fā),笑著說:“真是個特別的孩子。”
一周后,期中考試,我滿心感激地握緊這只意義非凡的黑色鋼筆,鄭重地寫下我答題的一字一句,在最后的作文上,我看著這只價格不菲的鋼筆,心底的柔軟和愛意更是溢滿了我的胸腔。我輕輕地?fù)崦@只筆,洋洋灑灑寫了幾頁……
回到家后,我用自己積攢了兩個月的零花錢在精品店里挑選了一只白中帶藍(lán)的鋼筆,摸上去質(zhì)感很好,可是價格也不便宜??墒俏矣X得,這只鋼筆特別符合她清新宜人的出眾氣質(zhì)。
可是,我的這只鋼筆終究沒有送出去……
第二天,當(dāng)我捧著精心裝扮過的小小禮物,害羞又滿懷期待地走進(jìn)辦公室,可卻再也沒看到她一如既往的明媚笑容。
她的座位是空著的,所有東西都不見了。一股濃濃的失望和恐慌漫過我的心頭。手中的瓷色鋼筆和寫好的對她感謝的話,統(tǒng)統(tǒng)都變得沒有意義?;氐浇淌液螅也沤K于從同學(xué)們的口中得知這個事實:佳英老師離開了,她永遠(yuǎn)地闊別了這個城市!
我知道,自己手中的鋼筆,這輩子都可能無法再送出去。想到這兒,遺憾溢滿了我的胸腔。
可是,地球是圓的,這些年,我也總在希望有一天,上帝給我一個機(jī)會,讓我能和最溫柔、最體貼、最善良的她再次重逢,讓我親手把那只美麗的鋼筆送給她,并好好地告訴她:謝謝您,我的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