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寂靜的夜里,孤寂向我襲來。我仿佛聽見了兩三聲哀叫,這叫聲雖然低,但是它的凄慘的余音已經(jīng)滲透了整個黑夜、凄美、哀婉,猶如生死訣別時卻又不忍讓對方難過的哀嚎。而我耳畔又響起了一個青年激動、熾熱的聲音:“我們是青年,不是畸人,不是愚人,應當給自己把幸福爭過來!”但是,它的背后已躺著無數(shù)條鮮活、年輕的生命。在它的籠罩下有一個“家”但“家”其實是一個荒漠,一個摧殘人性的煉獄,一座腐爛的禮教的監(jiān)牢,有多少人在其中掙扎、受苦,沒有青春,沒有幸福,永遠做不必要的犧牲品,最終得著滅亡的生命。我看見它的關上分明刻著幾個字——封建、專制、殘暴。
此時,痛苦、躊躇、悲傷、遺憾、無奈、懦弱、失望、凄涼一起向我襲來,而它們又被安慰、鼓舞、正直、善良、熱血、反抗所趕走。這種冰與火、愛與恨、光明與黑暗的交替、沖擊,讓我霎那間明白了“家”其實給我們指引了一條新的路,這條路上琴走過,覺民、覺慧、倩如、存仁也走過,而覺新這位處于“長房長孫”地位的人卻始終在舊的路與新的路之間徘徊、輾轉、躊躇。他雖接受過五四新思潮的激蕩,甚至親身受過封建禮教對自己身心的壓迫與摧殘,但他深受封建倫理綱常特別是“孝”道的熏染,鑄成了他委曲求全的懦怯順從性格。自己對未來的幻夢被一股邪惡的舊禮教、舊傳統(tǒng)的力量給擊得粉碎,碎到連肉眼也看不見,因為到后來,你不能在他的身上看到任何對前途的憧憬,對舊勢力的反抗,他已成了像閨土一樣的木頭人了。
梅與瑞鈺的離去簡直把他推向了深淵,死的深淵,幸而他最后幫了一點覺慧,幫他籌了一點路費,他最后踉蹌著跪在了新的路上。
突然,我被一個爽朗的笑聲所驚住,它輕脆、無畏、熱烈而又真誠,琴陽光活潑的面容給了我很大的印象。她正在新的路上昂首闊步地走著,懷著自己的夢想,護著自己與覺民經(jīng)過奮斗而得來的愛情。他們是新青年,他們將來還要舉行新式婚禮,此時我又看見覺新低下頭反對而又不忍心的矛盾的臉了。
“哼哼”,我又看見了一個人在冷笑,說道:“如果犧牲是必需的話,做犧牲品的決不是我。”“覺民在哪兒,我堅決不說。”“我不會讓你們進去的,捉鬼,哼,你們無非想讓老太爺早點兒死,你們分得財產(chǎn)罷了。”“我堅決要走,沒人攔得住我!”
我承認,連覺慧都覺察得到自己的道德力量都快要超過整個封建大家庭了。我沒有什么話要說對他只有不住地點頭,他有一股傲氣,一分激情,時而他也苦惱過,是黑夜里流淚,但他終究踏著封建的尸骨走上了新路。
三個兄弟,三段結局不同的愛情,也讓我內(nèi)心有著一股悲憤的力量,向一個垂死的制度叫出我的控訴。
覺慧與鳴鳳的愛中間隔著一堵厚厚的墻,中間有太強大的力量把他們分開,他們無可奈何。當他們見最后一面是時又是如此倉促、簡短,沒有了山盟海誓、生死訣別,隨著鳴鳳回望的最后一個淚眼,聽著讓人絕望的“再過兩天”,看著他們倆的最后一吻,摸著自己微微溫熱的嘴唇,眼前又浮現(xiàn)出鳴鳳溫柔而略帶憂郁的眼光,鳴鳳便轉身向死神走去了,懷著不可能實現(xiàn)的心愿與對未來生活的期盼,這與他羨慕的二哥與琴的相愛來比,太凄慘了。
更慘的還不止這些,你看到覺新與梅想看又不敢看的互相折磨與矛盾的眼神,想向對方傾訴,又害怕別人說三道四的膽怯,你就知道又多么苦楚了。而當覺新捶著破舊的木門,大聲呼喊著“瑞鈺你好嗎?”“放我進來,我求你們了,我要守住你,我不會離開你!”時,這些話只能換來嘶心裂肺的哭聲和憤怒而又只能壓抑的苦楚以及永遠無法逃避的夢魘。世界從不像他想象的>
那樣美好。善良賢慧的瑞鈺在產(chǎn)房里聲哭叫,伴著一個嬰兒的啼哭,她卻與丈夫永遠地分開了。覺新瘋了,他把自己的憤恨,怒火全部匯集在手上想敲開木門,想看瑞鈺最后一眼。只是他敲的哪是一個破舊的門,他其實敲的是一個荒唐、邪惡的舊制度。他這種懦弱的人,哪能敲得動呢?他僅僅因為什么迷信思想,就忍心把妻子送到鄉(xiāng)下待產(chǎn),又因為什么什么規(guī)矩,丈夫竟然進不了妻子的產(chǎn)房!大膽設想一下,覺慧一來,木門一推就會打開,封建制度在他的眼中不堪一擊。
作者巴金把眾多人物組織在一個宏大的結構中,通過他們的矛盾糾葛、悲歡離合,展示了他們鮮明的內(nèi)心世界,個性特征和各自的命運。將各種驚心動魄事件穿插其中,編織成了一個緊密關聯(lián)的整體,表達自己對封建制度的憤恨,去宣告一個不合理制度的死刑,揭示著宗法制度必然滅亡的命運,對舊社會進行猛烈抨擊。并通過對青年一代勇于抗爭的描寫,展現(xiàn)了在嚴密殘酷的黑暗王國里射出一線光明。
作者將它們充分描繪,刻畫,構成了異彩紛呈的藝術世界,顯示了作者駕馭鴻篇巨構的卓越藝術才華。
此時,我的內(nèi)心跌宕一股激流,它無所畏懼,勇往直前,它仿佛能沖破一切苦難邪惡的阻撓,在遼闊天地盡情馳騁。
我們活著為了什么?
為的是征服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