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的晚上,我推開那扇粗糙的木門,昏黃的燈光安靜的流淌出來,接著看見你瘦小彎曲著的背影,對著墻上的掛歷,用手指著,一格一格地數(shù)著。我悄悄走近,突然從后面環(huán)住你的肩膀,“外婆,我回來了!”你轉(zhuǎn)頭,放下手仰起臉,看著我,眼神里剎那間綻放出光芒,“剛剛還在算時間,估摸著你們這幾天該回來了!”你笑著,皺紋一道一道的。你開始忙起來,拿水果,拿你親自烤的零食,邊拿邊說,“本來準(zhǔn)備給你鹵點雞翅的,你小時候最愛吃了,天熱,又不知道你們什么時候回來,怕壞,就沒弄。早知道就應(yīng)該買來做的。”你急急的說道,又愧疚又自責(zé),好像怪著自己沒算好日期而虧了孫女。“本想打個電話的,又怕你們忙,怕耽誤你們的時間。”你又說道,一邊還把各種點心端到我手里。
黑白電視機(jī)閃爍著模糊不清的畫面??吹侥忝η懊蟮纳碛?,聽到你口中喃喃的自責(zé),我靠在破舊的沙發(fā)上,無法平靜。外婆,你的牽掛一直那么安靜,安靜地算著孫女歸來的日期,安頓的準(zhǔn)備著孫女愛吃的點心,安靜到不肯用電話打擾孫女的學(xué)習(xí),安靜到獨自一人堅持著這份牽掛。
回老家后的第二天上午,我搬來小凳坐在你身旁,你默默的剝豆,我做作業(yè),你一邊剝著,一邊認(rèn)真的看著我,拿筆盒,削鉛筆,拿橡皮,在作業(yè)本上涂涂改改,我抬頭撞見你的眼神,你仿佛在看一件稀世的藝術(shù)品一般,微微的笑著,滿足地欣賞著。你低下頭,嘴巴動動,說,“丫頭,好好寫字。”說得很認(rèn)真,很嚴(yán)肅。你不會說“好好學(xué)習(xí),”你不會說“刻苦努力”,你不會說“好好奮斗”,你會說的,你說的,也就只有四個字——好好寫字??晌覅s仿佛讀懂了你的牽掛,你牽掛著孫女的學(xué)業(yè),牽掛著孫女的未來,牽掛著孫女的生活。你從來不會過多地過問孫女的成績,也從來不會說出振奮人心的名言警句,你只有這四個字,卻字字千鈞!你把祖輩的榮光寄予在孫女身上,你用你獨有的安靜,牽掛著一代人未來與光芒。
三天的假期很快結(jié)束了,臨走時,你從里屋拎出一大袋子鹵雞翅,賣力地提著,放上我們的行李箱。你又拿出一包包的野菜,一邊邊叮囑著爸媽怎么煮,怎么做。終于,車輪慢慢轉(zhuǎn)動,你支撐著年邁的身軀倚扶著門欄,安靜地看著我,送著你綿延而又甜蜜的牽掛。
那天的行李箱很沉,滿載著你的牽掛,而現(xiàn)在,我的心也很沉,盛滿著孫女對你的牽掛。外婆,你的牽掛一直很安靜,而你的愛卻總在孫女的心頭蕩漾著幸福,從未平息。外婆,你又在數(shù)日歷了嗎?孫女的牽掛你收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