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高考零分作文：我的危險弟弟

期中成績公布的第二天，鄭經(jīng)臉上帶著巴掌印來上課。從進教室門一路被圍觀到座位上，同學們或同情或嘲諷地問候他：“喲，不正經(jīng)，吊車尾被打了？”

“我這是被家暴！”鄭經(jīng)往桌上一攤，用跟名字孑然相反的不正經(jīng)表情念叨，“那個天殺的老娘們，又不是我親媽，憑什么管我？！”

“又是你那個后媽？管完你吃飯穿衣打飛機，現(xiàn)在開始管你的成績啦？”有知道內(nèi)情的男生湊過來搭話。

“可不是！我家那個糟老頭子竟然就眼睜睜看著我挨打，屁都不敢放一個，艸！”鄭經(jīng)說著說著上了真火，狠狠踹了桌子一下。

這一踹動靜不小，附近的同學都被驚動了。大家紛紛抬頭討論起來，有的說：“你那后媽不錯啊，上次給你送書我看見一眼，顏靚條順，豐乳肥臀的，你老爸艷福不淺啊~”有的則說：“管你說明重視你，這次數(shù)學那么簡單你還考55分，打你一巴掌算輕的。”還有的說：“這樣不行啊，那老娘們把你們父子倆吃得死死，以后你們家可就是她掌家了。”最后有一個說：“哎，你那個便宜弟弟這次考得怎么樣？”

眾人頓時一默，腦海中同時浮現(xiàn)了鄭經(jīng)的便宜弟弟——林梓榮的那張白皙精致、總是帶笑的臉。

林梓榮是鄭經(jīng)后媽的兒子。鄭經(jīng)的后媽是一位女強人，她的第一任丈夫是本地某企業(yè)的高管，婚姻生活優(yōu)越，婚后不久就生下兒子林梓榮。誰知天有不測風云，丈夫意外死亡，中年喪夫的女人考慮再三，通過相親，帶著兒子嫁給了鄭經(jīng)的爸爸。

鄭經(jīng)的爸爸是個基層小公務員，為人本分、沒有什么脾氣，他的妻子在生下兒子鄭經(jīng)后因為產(chǎn)后抑郁癥自殺過世，他便獨自把兒子拉扯大，可惜教育得并不成功，兒子鄭經(jīng)諢號“不正經(jīng)”，是地區(qū)一霸，中考含含混混過了，進了本地一所水平蠻低的公立高中。鄭經(jīng)爸爸思索再三，認為有必要讓鄭經(jīng)在正式成年前體驗一下家庭的溫暖——兒子需要一個媽媽，就這樣，把林梓榮的媽媽、鄭經(jīng)的后媽迎進家門，林梓榮也為了上學方便，從原本所在的精英高中轉(zhuǎn)到了鄭經(jīng)的學校、還機緣巧合地轉(zhuǎn)進了鄭經(jīng)的班、成了鄭經(jīng)的同桌。

這位弟弟兼同桌的畫風，跟便宜哥哥是孑然不同的。林梓榮總是把校服穿得很整齊，袖口的紐扣乖巧地系好。他的發(fā)型是有點傻氣的短寸，可稱上他的圓臉，看起來就變得格外可愛起來。有人跟他說話時，他總是先向?qū)Ψ轿⑿υ倩卮饐栴}，從來不說臟話，從來不大喊大叫，把女生們迷得五迷三道。不僅如此，他還努力刻苦地學習，物理課上他舉手回答問題，竟然招的50來歲的老師抽著鼻子抹眼淚：“我在這個學校教了12年，終于等到有學生主動回答問題了！”

林梓榮是不同的，他像是整個人都會發(fā)光，把這個學校里的所有人都反襯得格外骯臟、齷齪又愚蠢。很多人都看他不順眼，大家都暗搓搓地等著鄭經(jīng)好好教訓一下這位單蠢的“小少爺”，誰知鄭經(jīng)一點動作都沒有，雖然時常抱怨他的那個后媽“多管閑事”，卻對自己的這個弟弟非常維護。

對于林梓榮，鄭經(jīng)的感覺是非常復雜的。他始終記得一家四口第一次見面吃飯，兩個成年人相談甚歡，他只是憋氣地拼命扒飯，突然碗里多了一塊排骨。他扭頭，看到未來的弟弟正拿著公共筷子對他眨眼：“你剛才看了好幾眼……是不是想吃這個？”

“不用你多管閑事！”鄭經(jīng)惡聲惡氣地說。

林梓榮卻并沒有害怕或者生氣，他歪著頭小聲說：“你不高興？你也不希望爸爸再婚嗎？”

“你也不愿意？”

“嗯，本來是不愿意的。”林梓榮笑得眼睛彎成兩個小月亮，“但是見到你我又覺得……有個你這樣的哥哥挺好的，再也不會有人欺負我啦！”

“咚咚！”鄭經(jīng)只覺得心臟突然開始亂跳，他從小野到大，跟別人的交流方式都是謾罵和拳頭，從來沒見過這種款式的小男生，雖然惡狠狠地罵了句：“……你娘娘腔?。渴遣皇悄腥?？是男人就要自己打回去，哪有找人保護自己的?。?rdquo;可心里卻忍不住狂吼：“他娘的真的太可愛了?。?！男孩子怎么能這么招人稀罕！？”

“啊……”林梓榮被罵了一臉，耳朵紅了起來，一直紅到臉頰，他眼圈有點發(fā)紅，囁嚅了一句：“對不起，我只是……見到你很、很高興……”

“娘的受不了了！”鄭經(jīng)被萌得抓心撓肝，臉也紅了起來，裝模作樣地伸手拍拍林梓榮的肩膀，呲牙一笑：“哎，算了，罩著你也不是不行，誰讓咱們倆以后是兄弟了呢？”

從那天起，鄭經(jīng)就把林梓榮當成了自己人，是自己還不強壯的羽翼下必須要庇護住的珍寶。對于林梓榮的一切，他都有興趣、都了解，比如這次期中考試的成績……

“我弟啊？他數(shù)學考了100分呢。”聽到有人問起林梓榮的成績，鄭經(jīng)仰臉得意洋洋地說，結(jié)果招來眾人吐槽：“臥槽，又不是你考出來的，你得意個屁啊！”“又不是你親弟弟，你要不要這么上心??？”

眾人正鬧著，林梓榮笑呵呵地走進了教室。鄭經(jīng)一眼看到了他，立刻招手：“學霸，快過來！”

林梓榮立刻吧嗒吧嗒跑過來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從書包里拿出一個面包：“哥，媽打你那下是不是很疼？你沒吃午飯就跑出來了啊……喏，肉松面包。”

“還是你知道疼人。”鄭經(jīng)沒正經(jīng)地掛在林梓榮身上，拆開面包往嘴里塞。

“林梓榮，你這次數(shù)學又滿分？牛逼?。?rdquo;后排的同學探頭搭話，“怎么著，你家有沒有給你什么獎勵？”

“什么獎勵啊，他媽還把他當小孩子呢，抱著他的臉就啃了一口。”林梓榮還沒吱聲，鄭經(jīng)就已經(jīng)搶答了。他在林梓榮臉上找了半天，看準一個位置，伸脖子“叭”得親了一口，攤手：“喏，就像這樣！”

“yoooo！”周圍的同學看不下去紛紛起哄：“又來了，又開始！”“鄭經(jīng)，你他媽又親林梓榮！”“你是不是戀弟啊我說?。繝敔?shù)?，眼睛要瞎了?rdquo;“鄭經(jīng)你放開那個林梓榮讓我來！”

林梓榮臉紅得像番茄，被鄭經(jīng)緊緊攬在懷里，垂著眼簾，抿嘴笑，不吭聲。

也許是兩個兒子的巨大成績差刺激了媽媽，期中考試之后，鄭經(jīng)的后媽、林梓榮的親媽就拿出了教育親生兒子的勢頭來管理繼子。每天放學她都會來校門口接兩個兒子一起回家學習，從晚上8點到11點，不停做作業(yè)和習題。

鄭經(jīng)怎么可能乖乖聽話？每天下午都爬墻逃學去網(wǎng)吧玩游戲。不成想這位后媽是真有毅力，她走訪了學校附近的所有網(wǎng)吧、臺球廳，留下自己的電話，并且放話：“鄭經(jīng)來你這上網(wǎng)你就給我打電話，舉報成功一次我付你200塊！”一時間，鄭經(jīng)成了網(wǎng)吧和臺球廳前臺眼里的小肥羊，一看他走近，大家的眼睛都閃著精光。

由于后媽每次來抓人都帶著老師，導致其他逃學上網(wǎng)的學生也落入“法網(wǎng)”……鄭經(jīng)很快成為了“危險人物”，誰都不愿跟他一起逃學，因為不知道什么時候他的后媽就會蹦出來，后面帶著一串教導主任班主任，然后就是辦公室談心、寫檢查和請家長。

沒人跟鄭經(jīng)玩，鄭經(jīng)一個人在街上游蕩也沒意思，只好乖乖呆在學校里。幸好學校里還有萌萌噠弟弟撫慰心靈。林梓榮雖然是個學霸，卻顯然不介意哥哥是個學渣。他總是借同桌之便給上課看漫畫的鄭經(jīng)望風，還能容忍鄭經(jīng)在自習課上枕著他的胳膊呼呼大睡。

鄭經(jīng)在學習里呆得時間長了，就有人覺得他老實了、變成了沒牙的老虎。某天，他在一天內(nèi)連續(xù)三次被同一伙小混混挑釁，終于沒忍住跟別人動了手。這場打架引來了老師，老師把雙方的家長都請了來。

鄭經(jīng)和小混混們一起，站在教導處里聽訓。教導主任說的還是各打五十大板的老一套，什么“無論怎么樣動手就是不對……”鄭經(jīng)聽得直翻白眼，卻聽她那個后媽突然開口：“動手的確不對，可先挑釁的那個責任肯定更大一些，他們要跟我兒子道歉。”

這句話把場面給鎮(zhèn)住了。對面一位家長又好氣又好笑，譏諷滿滿地說了一句：“憑什么要我們道歉？你兒子那是欠打！”

后媽言辭犀利地反駁：“他再欠打，再欠教育，都不勞你們費心。他再混蛋，再不爭氣，也是我的兒子——除非他為非作歹觸犯法律，否則誰也沒資格動他一根汗毛！你們必須給我兒子道歉！”

“給我兒子道歉！”鄭經(jīng)只覺得這句話從耳朵一直鉆到心里，激起一種前所未有的酸澀和幸福……他從小就是個壞孩子，每次闖了禍，他爸爸都會壓著他的頭給別人道歉，甚至曾經(jīng)在別人面前打他的臉，他從來沒有被別人保護過，他一直以為，拳頭和臟話才是硬道理……他從來不知道，一個中年女人并不算高挑的身影，可以給人如此大的安全感……

一番口角官司之后，幾個小混混終于還是因為挑釁鄭經(jīng)道了歉，鄭經(jīng)也承認自己不該動手、跟對方賠了不是。兩伙人離開教導處，鄭經(jīng)跟在后媽背后走了一會，突然叫了對方一聲：“媽！”

這是他第一次叫媽，他之前總喊對方“阿姨”。

后媽有點驚訝地回過頭來，眼圈一下就紅了，撲過來緊緊把鄭經(jīng)抱住，使勁兒揉了揉鄭經(jīng)的頭發(fā)。

鄭經(jīng)乖乖被她抱著，心中暗想：“好溫暖啊……果然只有這么溫暖的好女人，才能教育出林梓榮那樣討人喜歡的孩子吧……”他這樣想著，一抬頭，看到林梓榮正站在前方拐角處。

林梓榮的樣子看起來有點吃驚、也有點困惑，他微微歪著頭，眉頭微蹙，直到對上鄭經(jīng)的目光，才緩緩揚起嘴角，彎起眉眼，露出一個溫暖得像天使一樣的笑容。

打架事件之后，鄭經(jīng)乖了很多。他上課開始聽講，晚上認真寫作業(yè)?？脆嵔?jīng)那么爭氣，后媽也變得更有干勁起來。她托人弄了一套鞏固初中知識的復習題，每天給鄭經(jīng)補課。為了不影響林梓榮的學習，他們兩人把林梓榮留在房間里，自己則在餐廳補習功課。

數(shù)學單元考之前，后媽使勁兒抱了抱鄭經(jīng)：“兒子，加油！”她讓鄭經(jīng)再看看錯題，自己跑去林梓榮的房間，很快跑了回來，笑嘻嘻地說：“梓榮也在做題，我就沒進去打擾他，你今天也不要打擾他了。”

“嗯，好。”

體貼的兩人不知道，此刻房間里的林梓榮靠在椅背上，面無表情地盯著剛才被輕輕推開的房門。他的眼眸黝黑深邃，似乎有什么陰郁的東西藏在長長的睫毛下面。轉(zhuǎn)了轉(zhuǎn)手里的筆，林梓榮用鼻子哼出一聲輕笑，輕輕提了提嘴角。

數(shù)學單元考來了又走，成績很快被發(fā)了下來。

“媽！”鄭經(jīng)抓著卷子沖進廚房，亮開，“61！及格了！”

“兒子你真棒！”后媽非常開心，拉著鄭經(jīng)又蹦又跳，捧著他的臉狠狠親了一口。

“嘿嘿……”鄭經(jīng)被親的有點不好意思，又忍不住得意：“我真是太厲害了！看來我想學也是能學好的嘛~”

“那是，我一早就知道你是個好孩子！你弟弟當時見了你第一面就說，媽媽，我喜歡這個哥哥！你弟弟從小就是人精，眼光一項是最準的！對了，你弟弟呢？”

“梓榮在后面，我叫他過來。”鄭經(jīng)的心情依然雀躍，快步跑到門口，把剛換好鞋的林梓榮拉到廚房，“梓榮，給媽看看你的卷子！”

林梓榮臉色發(fā)白，嘴唇緊緊抿著，他猶豫了一下，才書包里拿出卷子，交到媽媽手里，卷子的左上角，是個紅艷艷的98。

媽媽的眉頭一下子皺緊，聲音發(fā)緊：“怎么丟了兩分？”

“騰答題卡的時候涂錯了一個選擇……唔！”林梓榮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媽媽抽了一耳光。

媽媽看起來像只發(fā)怒的老虎：“你怎么能這么粗心？你考試的時候究竟在想什么？！單元考比期中考還退步，你不覺得羞恥嗎！？”

“你這是干什么？！”鄭經(jīng)被媽媽突如其來的暴怒震驚了，眼看著林梓榮被打的側(cè)臉紅腫、眼泛淚光，心疼得把弟弟摟進懷里，比后媽還要大聲，“98分你就打人，你怎么這么不講道理??？”

后媽的胸脯上下起伏，拼命壓抑著怒氣：“林梓榮，你自己說，你是不是該打！？”

林梓榮驚慌不安地縮在鄭經(jīng)懷里，兩只胳膊緊緊攬著哥哥的腰，一邊抖一邊哭著說：“媽媽對不起……我再也不敢了……媽媽對不起……”

“別哭別哭，跟哥走，別哭了！”鄭經(jīng)狠狠瞪了后媽一眼，前一段時間的和諧好像瞬間煙消云散，攬著林梓榮就往外走。

后媽站在廚房，表情變了幾變，看著手里那張98分的試卷，難過地嘆了口氣，疲憊得捏了捏太陽穴。

那邊，鄭經(jīng)帶著林梓榮出了家門，在院子里找了個石凳坐下。

林梓榮哭得無比委屈，看上去就像一個小學生，一邊打哭嗝一邊問：“我……嗝，我學習退步了，媽媽是不是就不要我了……”

“怎么會呢？哪有當媽的因為這個就不要孩子?。?rdquo;鄭經(jīng)好笑又心疼，“別哭了，丑死了。”

“我，嗝，我從來沒挨過打……這是第一次……哥哥進步了，嗝，我卻退步了……難怪媽媽生氣……”

“哎……”鄭經(jīng)用手給林梓榮抹眼淚，“你媽也是，對你要求也太嚴格了點。不是我說，她的控制欲太強，爭強好勝的……不過你別胡思亂想，你媽不會因為這個就不喜歡你，你跟我不一樣，我基礎(chǔ)差當然進步快，你平時都考100的，沒得進步只有退步?。?rdquo;

林梓榮的哭漸漸止住了，他也不是真幼稚，就是乍一下被打有點懵了?，F(xiàn)在自己揉揉眼睛，有點不好意思：“嗯……道理我都知道，我只是不想讓媽媽失望……她的想法對我來說真的非常重要。”

鄭經(jīng)揉揉林梓榮的頭發(fā)，半蹲著把他抱?。?ldquo;傻小子。你放心，你媽最愛的就是你！再說了，就算你媽不愛你了，你還有哥呢，哥疼你！”

“嗯~”林梓榮乖乖趴在鄭經(jīng)懷里，抱著他的后背，嘴角扯起一個有點詭異的弧度。

這次風波最后平穩(wěn)地過去了。后媽安排鄭經(jīng)去上補習班，她把注意力都放到林梓榮身上——98分試卷后，她一直為太關(guān)注繼子而忽略親生兒子的事滿懷內(nèi)疚。鄭經(jīng)對此毫無意見，只是怕林梓榮再挨后媽的打，每次出門上課之前都要反復叮囑弟弟：“媽要是打你你就來找我，聽到?jīng)]？別給自己太大壓力，嗯？”

“嗯！”每當這時，林梓榮都笑瞇瞇地跟哥哥抱抱，然后在媽媽的陪伴下扎入書山題海……

兩年之后，鄭經(jīng)和林梓榮一起走進高考考場，鄭經(jīng)的爸爸和林梓榮的媽媽給他們倆送考，兩個大人緊緊抱了小兒子，然后有點疏離、十分客氣地對鄭經(jīng)點點頭：“加油！”

鄭經(jīng)也無所謂，他已經(jīng)習慣了這樣的相處方式，他畢竟不是后媽生的，跟親爸的關(guān)系也就那樣，在這個家里的位置始終有點尷尬……可他才不在乎呢，反正他有弟弟！于是他緊緊抱了抱林梓榮：“學霸，給哥點運氣！”

“哥哥一定能考好的！我們一起加油~”

就這樣熬過了高考。

高考結(jié)束之后，兩個孩子一起在家收拾試卷、教材和復習材料，準備賣一批廢品、二手書，給本來就不算大的房子騰騰地方。

林梓榮被媽媽叫下去端水果，鄭經(jīng)繼續(xù)做在地上整試卷，整著整著看到了林梓榮那張98分的數(shù)學試卷。他有幾分感慨，拿起來仔細審視，發(fā)現(xiàn)里面還夾著答題卡。出于高三生的習慣，他下意識地對照了一下試卷的選項和答題卡……

“嗯？”鄭經(jīng)的眉頭皺了起來。試卷上所有的選擇題答案都是正確的，卷面十分干凈，顯然作答者對自己的答案十分自信；答題卡上唯一的錯誤，正確答案應該是A，林梓榮涂了C，但是在A上面，有明顯被涂過的痕跡……看上去就好像，林梓榮明知道A是錯誤選項，卻故意改掉了一樣。

鄭經(jīng)對林梓榮的一切，都有興趣、都了解。開始發(fā)奮之后，林梓榮每次的卷子，他都會看、會研究。他知道林梓榮的答題習慣——他從來都是在試卷上修改錯誤，確認無誤之后再涂答題卡，答題卡涂完之后從不改動的。

一個奇怪又可怕的猜測從鄭經(jīng)心中浮起來，讓他的后背慢慢冒出冷汗：假如，林梓榮是故意改掉正確答案、丟掉兩分、故意不考滿分呢？

他為什么要這樣做??？他還因為這兩分挨了一巴掌，讓我心疼了好久……媽也因為這件事愧疚了很久，對他上心了很多……等等？莫非……

“哥？”

鄭經(jīng)一個哆嗦，抬起頭，就看到林梓榮正端著一盤西瓜，微笑著站在門口。他微微歪頭，問：“你在看什么？”

“沒、沒什么……”鄭經(jīng)的眼睛不自覺亂飄，不敢跟林梓榮對視，他抓緊手里的試卷，手心都在冒汗，“我在整理卷子……”

“我看看，哦，是這一份啊。”林梓榮把西瓜放在桌上，蹲下身看看鄭經(jīng)手里的卷子，輕笑出聲：“很有收藏價值，是不是？如果不是因為它，媽媽也許還是會把時間都用在哥身上，哥也一定會發(fā)自內(nèi)心地把媽媽當成親生母親吧？”

鄭經(jīng)的喉頭聳動，咽了一口唾沫：“你……真的是故意的？”

“什么故意的？”林梓榮無辜得眨眨眼睛，笑得像個天使，他抱住鄭經(jīng)，撒嬌地蹭了蹭彼此的耳朵：“不要胡思亂想了~這個家里，我最愛媽媽，而哥哥最愛我了~這樣是最完美的，不是嗎？”

鄭經(jīng)有點僵硬地被抱住，眼睛盯著那張98的試卷發(fā)了會呆，最后抬手，小心翼翼地回抱住林梓榮，像是抱住一件羽翼下的珍寶：“……嗯。”

……

兩年前。

林梓榮聽說哥哥打架，媽媽陪他去了教導處，于是到教導處接人。

他拐過拐角，正好看到他那個愚蠢的、缺愛的、嚴重弟控的哥哥輕聲叫了一聲：“媽。”

這是鄭經(jīng)第一次叫媽，他之前總喊媽媽“阿姨”。

而林梓榮最最喜歡的、把他當成世界中心的媽媽，有點驚訝地回過頭，撲過去緊緊把鄭經(jīng)抱住，使勁兒揉了揉鄭經(jīng)的頭發(fā)。

——他們兩個緊緊擁抱在一起，好像血緣至親，好像毫無隔閡，好像他們是彼此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林梓榮停住了腳步。他有點吃驚又有點困惑地看著這一切：他們的關(guān)系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好？哥哥最喜歡、最重視的家人難道不是我嗎？媽媽最疼愛、最重視、唯一的兒子難道不是我嗎？

這時，鄭經(jīng)抬頭看了過來，林梓榮跟他對視，緩緩地揚起嘴角，彎起眉眼，露出一個溫暖明媚的笑容：這可不行哦，就讓我來修正你們的錯誤吧。這個家里，我最愛媽媽，而哥哥最愛我

——只有這樣，才是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