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已經(jīng)是九月的下旬,天氣依然炎熱的令人難以接受。一個女孩站在老舊樓房的影子里正踟躕著不知道該往哪邊走。苗鈴氣惱的拍拍腦門,真是不該貿(mào)然答應(yīng)獨自進(jìn)來,雖然已經(jīng)來過一次,可沒想到這個城中村的范圍居然大到讓自己迷路了,真要被恥笑死了。
悶熱的天氣,墻角有垃圾殘留的痕跡,還有無數(shù)蒼蠅不時的飛起來,四周竟然安靜非常,不見有人經(jīng)過。苗鈴一陣頭暈,皺起了眉頭,討厭的感覺涌了上來。
“怎么了?不舒服么?”
身后聲音傳來,苗鈴回頭看,是個女子,年紀(jì)大概在27歲左右,挎著米白色的包包,大概是太陽太烈了,她伸出右手遮在眉上,正關(guān)切的看著苗鈴。
“嗯……不是,是迷路了,不知道78號在哪里。”苗鈴仔細(xì)打量著女子開了口。
“哦!”女子松了一口氣。
“我還以為你要暈倒,還在苦惱自己恐怕背不動你。78號就在前面,我?guī)闳グ伞?rdquo;話畢,女子便轉(zhuǎn)身帶路。轉(zhuǎn)過了幾幢房子,熟悉的大門就在眼前。
“謝謝姐姐。”苗鈴微微向她彎腰。
女子疲憊的臉上扯出一絲笑容,輕輕的叮囑:“雖然是在城市里,可村子畢竟還是比較混亂,你一個女孩子要小心才是。”
“嗯。”苗鈴點點頭。
若有所思的看著女子離開的背影,苗鈴習(xí)慣性的摸摸鼻頭終于喊出來:“姐姐,最近不太太平,晚上最好不要出門了。”
女子回過頭,向苗鈴揮揮手。
星期六,苗鈴和珠子一起出門買菜。這間房間是珠子表弟租的,房間里有些簡單的器具,小姐妹們不過幾日都往這跑,改善一下每天都在食堂吃飯的悲慘命運。這兩天珠子表弟出門了,讓他姐姐來幫看一下,珠子便拖了苗鈴來,說是苗鈴膽子比較大,有安全感。正提著菜籃往回走,苗鈴忽然說要喝可樂,讓珠子先回去。
來了許多次,早已經(jīng)熟悉了??粗樽拥纳碛跋г谵D(zhuǎn)角處,苗鈴轉(zhuǎn)身向樓房的另一邊走去,腳步停在樓腳的路燈下。那里就像是村子的每個地方一樣,有著垃圾痕跡,黑色的一塊一塊不知道是什么,腐爛的氣味里,隱隱有一股腥味。苗鈴抿直了嘴角,看不出表情,立了一會后便回去了。
傍晚,珠子表弟回來了,吃過飯后珠子和苗鈴踏上回學(xué)校的公共車。車上還是那么擁擠,幾個染著黃色頭發(fā)的少年推開人群,站在公車最中間。其中一個站在了苗鈴身后,不知道苗鈴在發(fā)什么呆,過了好半會兒才反映過來,把包包報在胸前。苗鈴回頭淡淡看了一眼少年,也不語。過了幾站,車上的人漸漸少了,那幾個少年便匆匆下了車。
一個大嬸見狀,忙問苗鈴有沒有少了什么。
翻翻包包,苗鈴眼底閃過一絲不易辨別的神色:“沒少什么。”
直到回到宿舍才發(fā)現(xiàn)新買的包包被劃開了一個巴掌那么長的口子,還好里面還有一層是帆布的,才沒有導(dǎo)致東西都掉了出來。
苗鈴不開心的嚷嚷:“哎,很喜歡這個包包呢。”
“知足吧,東西沒有丟。你也太沒有警惕性了!”珠子從洗澡間吼出一句話。
一只黑尾巴的貓正坐在陽臺的欄桿上,似乎是在等苗鈴,苗鈴走過去,親昵的摸摸貓的脖子,貓舒服的發(fā)出呼呼的聲音。
“拿走的東西,還是得要還。”苗鈴低低的說著,眼里露出殘忍的目光。
貓似乎聽懂了,消失在草叢里。
小三他們今天收獲還算好,公車上幾個中年婦女會發(fā)現(xiàn)自己的錢包都消失的干干凈凈。只是,那個女生的警惕性蠻高,沒有偷到她的錢包,不過,小三笑笑,從口袋里拿出一個草綠色的蘋果MP3,機身的背后貼了一只小兔子,一看就是屬于小女生的。
夜色已深,大伙一身酒氣的回去住所。小三喝了不少,扶著路燈嘔吐。抬頭,伙伴已經(jīng)走了很遠(yuǎn)。
“喵~”
一聲貓叫從頭上傳來,小三抬頭看看,是一只全身白色的貓,只是尾巴和半個頭是黑色,看起來并不討喜。
“滾!”小三朝著貓揮拳頭,貓低低叫了一聲,跳到一邊沒有離開。
“哼!”小三急忙趕上伙伴們,晚了他們一關(guān)門自己就要露宿街頭了。
若此時小三回頭,會發(fā)現(xiàn)那只貓正悠閑的,有意或無意的跟在身后。
夜里,小三做了一個恍惚的夢,夢里有一個人著急的往前走,夜色昏昏沉沉,前方的路燈昏黃,兩旁是堆積的垃圾,蒼蠅不知日夜的嗡嗡叫。那個人還在往前,走變成了跑,什么在追趕他?小三回頭看,依稀有一只貓在不遠(yuǎn)處,慢慢的,堅定的向那人走來。可怎么跑都繞不出去,總在路燈下,往前也還是同樣的路燈,身后也還是那只貓。
小三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下午了,頭依然還在暈暈的,起身倒了一杯水,走到窗前,目光里還是又亂又臟的城中村,村子外面是繁華的路燈,小三出神的望著,似乎聽見自己身體里渴望的嘆息。放下杯子的一剎那,一個小小的身影跑過樓底陰暗的角落,黑色的尾巴,白色的身子。小三呆了一下,心里緩緩流過一股奇怪的感覺,這貓,應(yīng)該是村子里的流浪貓吧。
伙伴們又在喝酒,小三少許喝了一些,莫名的有些煩躁,進(jìn)了房間倒在床上,拿出MP3準(zhǔn)備聽一下。這個是女生的MP3,應(yīng)該是些流行的歌曲,也恰好對胃口。打開卻發(fā)現(xiàn)除了一首《悲曲》外都是英文歌,胡亂聽了幾首,都是奇怪的風(fēng)格,歌曲中充滿著絕望和悲傷。小三忽然想起那個女生看自己的眼神,不是害怕,不是憤怒,也不是鄙夷,卻是冰冰涼涼,雖然天氣炎熱卻似被淋了涼水,不是像一桶直接潑下,而是像一小股水流緩慢的從脖頸流入背里。怪了,小三搖搖頭借著酒意睡下。
奇怪的感覺,小三皺起了眉頭,似乎,似乎有人在看著自己。小三一個激靈,從床上翻起來,沒有人。月光冷冷,回頭,一只白貓坐在窗臺上,正仔細(xì)的舔著前抓,本來放在枕頭邊的MP3移動到了貓的旁邊。貓見小三醒來,坐直了看著小三。那種目光,冰冰涼涼,小三忽然感覺很憤怒,冷汗一直掉下來。他猛的站起來,抓起貓的脖子用力向外甩去,速度太快,以至于當(dāng)貓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已經(jīng)在半空中。七樓,如果是人掉下去的話,百分之九十九會死。那只貓落在對面樓的腳下,一動也不動了。小三舒了一口氣,繼續(xù)睡下。
中午,小三他們又開始行動,都是十八九歲的男孩子,基本上沒有人敢阻止和反抗。從公車下來,蹲在站牌前抽煙。一輛公車停在面前,小三習(xí)慣性的抬頭去看,遇到了一雙冷冷冰冰的眸子,心里麻了一下,是那個女生!她還是沒有任何表情,冷冷的盯著小三,小三忽然覺得自己變的透明了,想躲,卻動不了。
大熱的天,似乎在炎熱下蔓延著寒冷的感覺。車子慢慢啟動,女生似乎開口說了一句什么,那是向著自己說的!她說了什么?小三沒有看懂,車子早就前去了。呆呆的看著公車的背影,直到被大樹換了幾下才回過神來。
“三兒,看到美女了???怎么也不告訴我們也看看。”大樹取笑的一巴掌打來。
“呵呵,好東西要自己留著。”小三玩笑的回了一句,心里的陰霾卻揮之不去。
晚上依舊是紙醉金迷,回去的時候小三無意掃了一眼對面樓腳下,什么都沒有,貓,是被打掃衛(wèi)生的大嬸帶走了么?
回到房間里,小三立刻動不了了,那只貓,那只本來應(yīng)該躺在垃圾堆上的貓正好好的坐在窗臺上,身上干干凈凈,似乎有人才把它洗過澡。小三胃里一陣翻攪,想喊卻喊不出來,舌頭打了結(jié),只有喉嚨里發(fā)出奇怪的聲音。
貓仿佛并不想與小三多在一會,它站起來,張口說:“罪孽。”
貓低頭銜起MP3跳下窗臺。小三虛脫的坐在地板上,整個人濕的像是從水里撈起來的,貓怎么會說話?莫非是自己醉的厲害,可小三明白,自己那點酒意,早在看見貓的時候就揮發(fā)無幾了。
恍恍惚惚的睡著了,反復(fù)夢見那輛紅色的公車,那個女生站在車?yán)铮瑢π∪f著什么。換了畫面,前方是昏黃的路燈,燈下匆匆走過一個人影。
兩個畫面不斷轉(zhuǎn)換,漸漸變快,最后歸于黑暗,遠(yuǎn)遠(yuǎn)的前方只有豆大的路燈,眼前是女生,看不清楚面容,只看到她慘白的唇,慢慢開了口,卻變成了貓的臉:“罪孽。”
“小三!”醒來看見大樹著急的臉,“你怎么了?一直在喊,叫也叫不醒。”
“大樹,我……”
小三緊咬下唇:“我,可能遇見鬼了。”
“嗨!”
大數(shù)正想取笑他,卻看見小三蒼白的臉不像是在胡說,便正色:“怎么回事?快說來。”
小三猶豫了一下,又懷疑是自己太過敏感了,把事情都聯(lián)系在了一起,又搖搖頭:“其實也沒有什么,做了噩夢被鬼追。”
大樹雖然不信,看一時小三也不會說,便也不追問。
由于小三狀態(tài)不佳,同伴就讓小三先在住所休息兩天再一起行動。很久沒有在白天的時候那么悠閑的休息了,小三靠在窗臺上抽煙,想兄弟幾個都是從小地方來的,要文化沒有,文憑沒有,能力沒有,只得走上偷盜的路。這個城市看起來華麗卻暗藏骯臟,小三苦苦笑笑。樓下走來一個女生,打著淡綠色的傘,看不見臉,步伐平穩(wěn),不急不慢。走到樓下停住了,下了傘背對著窗臺,小三忽然很有知道這個女生長的什么樣子的沖動。只見女生取下耳機收起MP3,那是一個草綠色的蘋果MP3,放進(jìn)包里的一瞬間小三看見它的背面貼著小兔子的圖畫。
午后炎熱,小三卻感覺如此寒冷,他呆呆的站著,女生慢慢抬起頭來看著小三,露出一個詭異的表情。
“罪孽。”她如是說。
大樹回來的時候,小三正在發(fā)燒,燒的很厲害,都昏迷過去了,嘴里一直在說著胡話,一直重復(fù)著,我還給你了,我還給你了。伙伴們急忙送他去社區(qū)診所,又是開藥又是打點滴,折騰到了半夜才睡下。大樹不放心小三,便睡在了他旁邊。沒想到夜里小三居然醒了過來,搖搖晃晃的拉開門走出去,大樹心里一驚,跟了下去。
只見小三跟著一只黑尾巴的貓轉(zhuǎn)過了幾個彎,停在了一盞昏黃的路燈下,大樹正想問小三半夜里來干什么,前方出現(xiàn)一個女生,大晚上卻還打著一把傘,仔細(xì)看看,卻是那種木頭手把的油紙傘,殷紅的油紙泛著詭異的光芒。大樹嚇的臉色蒼白,忽然想起前天小三慘白的臉,說遇見鬼了。
那黑尾巴貓坐在女生腳邊,乖乖的舔著身子,女生的樣子模糊,只見她微微開了口,聲音飄渺:“你欠我的,是還了。那你欠她的呢?還的了么?”
話畢,路燈下面出現(xiàn)了一個女子,頭發(fā)散亂,爬在地上,身下不斷的有血色蔓延出來,空氣忽然變得濃稠,陣陣腥味傳來。氣氛開始變得暴戾,女生緩緩地說了什么,便咯咯的笑起來,轉(zhuǎn)身帶著貓消失了。
小三癱倒在地上,大樹忙上前去扶,地上已沒有了尸體,只是路燈腳下還是有沒有沖洗干凈的黑色痕跡。
一路上,兩人都沒有說話,直到回到房間里大樹才小心翼翼的問:“三兒,前兩天死掉的那個女人……”
小三猛的抬起頭,眼里紅紅全是血絲:“是,是我,我搶她包包她抵死不放,還不停的喊,我怕引來人,一刀下去,卻割到了脖子。那個米白色的包包我丟在了幾里外。哼,不過是幾百塊錢,搭上命值得么。”
語氣中有驚恐,卻全無悔改。
大樹深深嘆了一口氣:“那怎么辦,那個鬼找上你了。”
小三挑挑眉毛;“她活著的時候我都不怕,她死了我怎么會怕。大不了……大不了以命抵命。”
“三兒!”
“你要是害怕就不要和我在一起?。?rdquo;說著小三便把大樹推出門外。
接下來的幾天,小三一直提心吊膽,卻什么事也沒有發(fā)生。他開始懷疑前幾天是不是自己的幻覺,根本沒有什么貓,也沒有什么女生,更沒有偷來又消失的MP3。情緒穩(wěn)定下來,小三又開始和他們活動,上一輛又一輛公車,偷走一件又一件物品。在拆開一個精致的錢包的時候,掉出來一張小小的便簽:無望。奇怪的兩個字,怎么會有人把這種字條放在錢包里,怕是別人對錢包主人的惡作劇。
又在半夜醒來,剛剛做了奇怪的夢,夢見什么卻都看不清楚。小三猛的回過頭去,那只黑尾巴貓又出現(xiàn)在窗臺上,還是一副悠閑的樣子,舔著前抓。左爪下壓著一片薄薄的刀片,上面似乎還有血跡。那是殺死那個無辜女人的兇器。黑尾巴貓朝小三眨眨眼,開口:“罪過。”
轉(zhuǎn)身貓?zhí)氯?,小三目光呆滯,木然的拿起刀?hellip;…
待大樹他們發(fā)現(xiàn)不對沖進(jìn)去時候,小三已經(jīng)成了血人,全身上下沒有一處完好,深深淺淺都是刀痕,手上的刀片已經(jīng)倦了刃,卻還毫無知覺的往身上割去。大伙大驚,忙把刀片搶下送小三進(jìn)了醫(yī)院。
看著全身包裹的像木乃伊的小三,大樹深深的感到的不是悲傷而是恐懼,他隱隱的知道,小三估計是躲不過這劫了。
夜色涼如水,伙伴們也都回去了,大樹下樓買些水和食物。
兩個身影出現(xiàn)在小三的床前,女生還是打著紅色的油紙傘,黑尾巴貓好奇的抓撓著小三身上的紗布。
“不是我愛多管閑事,只是恰巧遇上了她,卻沒有人來管,不忍罷了。唉。”女生輕輕嘆息。
“罷了,塵世總是苦太多,你希望解脫了么?便給你希望吧。”
大樹回來的時候小三早已經(jīng)斷氣了,他撕開了自己的肚子,腸子流了一地。就像是一個被劃開口子的包包,只是現(xiàn)在那里面的東西都爭先恐后的離主人而去了。
“苗林!還不起來就遲到了!”珠子站在洗臉臺吼。
“哎呀~瞌睡正來呢~!可不可以不去啊~~~~~”苗鈴懶懶的聲音傳來。
“今天是做試驗,要點名的~!”
聽間點名,苗鈴只得百般不愿的起來,半閉著眼睛從床上掉了下來。
“哎喲~?。?!”一疼,也清醒了。
“你昨天夜里做賊去了?。?rdquo;珠子無奈的看著苗鈴在凳子上哎喲哎喲叫著揉腳。
“是做鬼去嚇人了啦!”苗鈴沒好氣的回答。
“快啦,要遲到了~實驗室不讓帶早點進(jìn)去的。”珠子繼續(xù)催促。
“好啦好啦~~~”往陽臺望去,下面的草坪上有只黑尾巴的正悠閑的曬著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