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是伸張正義的瘋癲騎士,一個是耽于幻想的失足女子。在愛瑪身上,我看到了堂吉訶德的影子。雖然二者都活在自己的幻想中,但前者更加徹底,后者多半是滿足虛榮心而已,借此向庸常的生活挑釁,向所謂的命運不公平性報仇。關(guān)于對愛瑪人物形象的分析,我想任何人都超越不了一個人,那就是作者福樓拜。他筆下的愛瑪“天性多感,遠在藝術(shù)愛好紙上,她尋找的是情緒,并非風(fēng)景”,因此她并不滿足于生活的平靜,她的幻想永遠是不切實際的浪漫,或者更確切地說,以她所處的現(xiàn)實看來,她幻想的生活是屬于別人的,而不是她自己的。尤其是渥畢薩爾之行是她差不多陷入白日夢的神經(jīng)質(zhì)狀態(tài),她能在“想象之中,跟著他們上坡下嶺,穿越村莊”,甚至“買了一張巴黎地圖,用手指指點點,游覽紙上的京城”。而書中令我印象深刻的是關(guān)于愛瑪一直期待意外的發(fā)生和賴昂出走后她的狀態(tài)幾處,讀起來讓我感覺像是錢鍾書先生的筆風(fēng)??傊瑦郜?shù)男蜗笤谖依斫獾姆秶鷥?nèi),是沒有超越作者所描述的。她的悲劇正如作者書中所透露的,是社會,是個人(除了不切實際的幻想之外,她自己還深深地受著“夫貴妻榮”的思想的鉗制),悲觀一點說,是命運造成的。
同樣,包法利夫人不僅僅只是愛瑪一個人,正如查理的母親也是一位名副其實的包法利夫人。她遭受著丈夫、兒子的雙重背叛(兒子的背叛表現(xiàn)為愛妻子勝過愛母親)。杜比克寡婦也是一位遭受背叛的人,查理對她無愛,這一切都是現(xiàn)實造成的。可憐的朱斯丹,只是愛瑪命運中另一悲劇人物。
查理在書中,可以看作是另一個愛瑪,他同樣活在自己的世界中,他以為愛瑪快樂,他制造著“自己能使愛瑪幸福的假象“,他甚至為愛瑪?shù)男腋M登樘峁┝朔奖悖缱屗c羅道耳弗騎馬郊游、驚喜地安排她去魯昂彈琴(實則是去和賴昂談情)等。他一心為愛瑪?shù)男腋1疾?,卻從未發(fā)現(xiàn)他們的世界幾乎沒有交集。書中有一處描寫同床異夢的章節(jié),讀起來讓人心酸,感慨查理這般深沉的愛給錯了對象。讀者們會多少人為結(jié)局處的他太過懦弱,不僅原諒情敵,還把一切歸咎于命運,不過在我看來,這是最自然的解釋,那時的他已經(jīng)不能為力了,命運是最大的敵人。愛瑪死后,查理唯一的浪漫就是給愛瑪設(shè)計了一個符合愛瑪憧憬的棺木,讀到此,不禁想著,可能他一直在努力地消除兩者間的隔膜,只是沒有成效。
最后,小說結(jié)局了,但故事似乎還沒結(jié)束,壞人(書中相對于偏向“惡勢力”一方的人物,如勒樂、郝麥)“勝利”了,而白爾特延續(xù)著愛瑪和查理的悲劇,未來不見光明。一切照舊繼續(xù)演繹著人生的不公平命運,現(xiàn)實與理想的矛盾依然在繼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