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寂是短暫的停留,為了升騰,它必須超越。
曾經(jīng),蘇軾天真地說:“眼前見天下無一個不好人。”然而,時代卻沒有報答這個高貴、天真、純潔的人對它的贊美。幾個“好人”出于嫉妒或是奉承權(quán)貴,制造了這個莫須有的文字獄,“烏臺詩案”成為蘇軾一生的轉(zhuǎn)折點,實現(xiàn)了沉寂到升騰的轉(zhuǎn)折。
很久以前,屈原登上汨羅江長長的堤岸,也許正意味著中國燦爛的“謫官文化”的開始。放眼歷史的長河,看那璀璨的中國文學(xué),不得不說,那些被貶的文人墨客,留下了濃重的一筆。屈原被貶,開創(chuàng)了浪漫主義詩歌的源頭;白居易被貶,留下了一曲“幽愁暗恨”的《琵琶行》;范仲淹被貶,讓我們聽到了“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的誓言;蘇軾被貶,醞釀了“大江東去浪淘盡”,渲染開“一蓑煙雨任平生”,孕育著這絕世曠達的傲骨,樂觀從容的人生。
“揀盡寒枝不肯棲。”
在遭遇突如其來的災(zāi)禍后,有的人放棄了原本的志向與性情,鍛造了一個更合時宜的殼,蜷于其中茍活。蘇學(xué)士卻依舊“滿腹不合時宜”。他的堅持與直率注定了他一生仕途的坎坷,他在新舊黨的夾縫中堅守著自己的真理。
人不可能在災(zāi)禍后毫無改變,更不能因災(zāi)禍完全改變。何時也不忘初衷和心中的那份美好,任鐵錘猛擊外殼也不泯滅,是傲骨。
“回首向來蕭瑟處。”
逆境中的快樂不是沉淪,而是最深沉的人生境界,最坎坷的人始終唱著最歡快的歌,蘇軾的歌一直飄在“流放地”黃州之上、在歷史的天空中。那一片親自耕耘以糊口的東坡,成了蘇軾的符號。他在黃州寫下《豬肉頌》,傳說“頌”的就是自己烹飪的“東坡肉”。蘇轍寫黃州快哉亭,曾說:“士生于世,使其中不自得,將何往而非???使其中坦然,不以物傷性,將何適而非快?”毋寧說,蘇軾就是后者的典范。
謫仙“人生在世不稱意”,便去“散發(fā)弄扁舟”。黃州的山水,撫平了蘇軾的傷痕,更讓他找到了歸宿。“非吾所有”,“一毫莫取”;而“山間之明月”呢?吸收了它的清輝,越發(fā)純凈空靈,無物無我,故而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如天地間的蜉蝣,朝生暮死,來世“我”卻可與星星同輝。
有人說:“苦難的道路是通向人類真正偉大境界的唯一道路。”我們的先哲先賢們實踐了這條道路。在失去了很多、身心俱疲時,或如屈原,死一個轟轟烈烈;或如蘇軾,“自放于山水之間”,在失意里尋一個快意的理由,笑得釋然,活一個“也無風(fēng)雨也無晴”的境界,雖已無我,“我”卻永生。
升騰,讓沉寂從此有了意義。蘇軾的人生和人格,讓我們懂得了蕭瑟處的人生和“不肯棲”的態(tài)度,這便是沉寂與升騰的內(nèi)核。